每一个时代的进步都伴随著汰旧换新。习以为常的资讯接收管道，逐渐被快速传播的新媒体所取代，那些翻开报纸就能感受到的印刷纸墨味、不经意沾染在手上的墨水印迹、逐页翻阅新闻的习惯，即将成为过去。再见，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给予无数资讯的纸感年代，我们走到了终章，却也是另一个新章的开始。
印刷是出版报纸的最后环节，整体作业流程并不是动动指尖、按下按钮，就能让报业轮转机自动生成理想的刊物，每个环节都需要经过严格把关，并适时做出调整。一旦印刷作业出状况，更可能导致当日无报等连串反应。在《东方日报》实体报正式画下句点的这一天，让副厂长杨字雄带我们回顾他在印刷业任职28年的点点滴滴。
印刷机开印时“轰隆隆隆”的声响，你听过吗？在印刷过程中，虽然需要忍受机器产生的巨大噪音，却能亲眼见证著一份份报纸从无到有。不过，早年的印刷并不像现在看到的那么轻松简单，光是前置作业就需要动员20至30人才能合力完成。
“传统印刷需要出底片，然后经过晒版、制版等流程，才能进行印刷。”杨字雄解释，传统印刷采用的是底片工艺（Computer to Film，简称CTF），所有彩色版面都是以一张张不同颜色的底片结合而成，加上晒版、制版等工序，都需要以人工的方式监管及传递，较为耗时耗力。
杨字雄与前厂长是多年拍档，前者有印刷科背景，后者则有机电背景，是最好的组合。他负责印前和色调的流程和监管，主要解决色不对版的问题，而前厂长则负责监管硬体设备。“印刷时最怕遇到停电、零件坏等问题，虽然我们有备用的发电机，但发电机的电并不一定能负荷庞大的用电量，可能会导致机器短路。”
印刷是报纸的最后一个步骤，只要稍有延迟，就会带来连锁反应。“如果印刷迟了半小时，负责载送报纸到其他州属的司机会骂我们，即便最后送达该州属了，可能又会因为时间上的延误，而导致派报员不肯去送报纸。大家迟拿到报纸，就会打电话到发行部投诉…所有的后果都是环环相扣的。”
面对突发状况 需临场变通
“做我们这一行的，需要懂得临场变通，坚守报纸一定要能当日出街的准则。”经历过各种突发情况，杨字雄对所有事故的描述都是轻描淡写的，相信是经年累月修成的淡定。他笑说，机器坏了就修，但要设下一定的时限，倘若耗了一段时间都无法修复，就要采用其他替代方案，譬如将彩色版面改成黑白印刷。“我们以15分钟为一个计算点，看等了多少个点，就算等不下去也不能给维修人员施压，这样对他们不公平，只能自己变通。如果从彩色变黑白的页面有广告，就只能事后再作补救。”看到疑似错误的标题时，则需要当机立断决定停机，先与编辑部确认、等待修正再重新开机。“当然，前面印的版面就形同白费了。”
印刷期间，员工不断从印好的报纸中抽样查看。“那是为了确保彩色页面的色调正确。”杨字雄在旁解释。早年刚加入印刷行业时，他经常会面对色调问题，因此需要为相关部门的同事进行色彩学培训，包括摄影记者、分色员、美术编辑、广告员等。碍于早年技术有限，一些特别色调是印刷四色模式（CMYK）无法打印出来，加上许多人不理解三色原光模式（RGB）转换到CMYK的概念，添加了印刷难度。如今虽然大家已经对色调的认知已经普及化，减轻了印前的问题，但在印刷过程中，仍需不断地在报业轮转机上色、调整色调，才能确保生成最理想的颜色。“你可能会好奇，现在不是数码印刷的年代了吗？但个人用及商用的报业轮转机不同，新代机器太贵，加上印刷业正在走向没落，唯有继续将这些操作了五十几年的机器用下去。”
网上消息纷杂 白纸黑字作实
杨字雄还记得，《东方日报》创刊时，本地没有厂商愿意将报业轮转机卖给公司，他与前厂长只能越堤到新加坡购买当时最先进的CTF机器，再从欧洲引进二手报业轮转机。从CTF到直接制版（Computer to Plate，简称CTP），前置作业所需人力已从20至30人减少至2人；开机印刷的机器也从全盛时期的25台变成只开启2台；印刷时间也从早年需要工作到凌晨变为凌晨前就收工。种种的迹象早已显示出印刷业正走在下坡。
杨字雄坦言，早已有心理准备。“我们阻止不了工业的发展，任何科技的进步都是好事，如果没有进步就代表我们的生活一直处于瓶颈。”他扬了扬手中的智能手机说，电子化实在带来太多便利，大家早已适应这样的资讯接收方式。
“当社交媒体上的新闻已经传通天，但传统纸媒却要按部就班印刷出版，速度肯定比别人慢一大截。”他认为印刷生涯中最为紧张的一次，是2018年大选开票日。晚间陆续开票的时候，其实已经能预测到最后的赢家是谁，但成绩迟迟未公布，印刷厂也只能一直待命，等到凌晨2、3时，才决定开印。“虽然纸媒比较慢，但依然有读者等著翻阅隔天的报纸。他们认为网上消息纷杂，无法分辨真伪，只有报纸刊登的才能作实，这也显示出纸媒在大部分人心目中的‘江湖地位’。”
只是，在人手一机的年代，大家不得不承认，新媒体才是当下主流。“其实没什么好可惜的，（转型）只是载体转换而已，内容依旧、‘地位’依然保持不变。大家都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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