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批评我说,身为马来西亚人不帮自己人,反而去帮难民。”被本地媒体誉为“难民妈妈”的刘佩静活跃于缅甸钦族难民社区,从起初只是每星期走进难民学校教跳舞到逐步走进社区,与难民建立深厚关系,再到协助他们与社会接轨,让难民们也可以发挥所长,看到自己的价值。“无论是做任何事,社会总会出现一个声音,正面反面的声音都有,他可以抨击你或是鼓励你,而我只是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对她而言,无论是国人还是难民,他们都是人。
今年40岁的刘佩静是一位独立表演艺术工作者,曾参与许多大型音乐剧如:《释迦牟尼佛传》、《遇见观音》等等,她同时也是中学舞蹈老师。她是在2018年开始走进难民学校;“我在2017年时怀了龙凤胎,不幸的,肚中妹妹在怀胎6个月时便没有了心跳;但因为肚中还有哥哥,我必须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她回忆说道,那段时间跟随朋友脚步出席一场难民研讨会,并遇见一名难民女孩。当时刘佩静问小女孩:“你最想学什么啊?”小女孩的回答:“I Love Dance.(我喜欢跳舞。)”小女孩的回答让刘佩静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把哥哥产下之后,她以女儿之名发起了“ANJEZ ArtProject”,希望以不同形式延续女儿无法继续的生命。
刘佩静目前主要合作的是位于蕉赖爱兰镇(Taman Alam Jaya)的缅甸钦族难民学校——称为蕉赖难民学习中心(CSO Cheras Learning Centre)。“这其实是第二间我找的学校,第一间是被拒绝的,因为他们会觉得教跳舞这件事并非他们的优先。”他们所谓的“优先”主要是衣食住行,毕竟难民要在国内找工作就不容易,即便找到也会被无良雇主打压。她说,当初自己还天真认为想要组一队“难民舞队”,后来才发现,由于难民孩子求学需要付学费,所以当父母经济负担不起或家中突然发生事故,又或者突然收到第三国收留通知时,孩子们就会离开。“简单来说,一班人排好了一支舞,但数个星期后,几个人不见了,一切就要重新来过。”她坦言,有段时间觉得很挫折,但经过自我调整后,她不再执著于表演,而是让舞蹈成为孩子们的一种学习。除了舞蹈之外,目前她更扮演协助和引针穿线的角色,把包括针织、打鼓、制作手工肥皂等等的课外活动带到难民学校。
根据驻马联合国难民署的统计,滞留在马的缅甸难民共15万人;钦族(2万2390人)是继罗兴亚族(10万6500人)之后的第二大族群。早在1962年缅甸军政府政变成功实施极权军法统治后,国内的非佛教徒便受到驱赶与迫害,以基督徒为主的钦族是其中之一,导致他们被迫四处逃亡,部分流落至马来西亚成为难民。
跳舞让难民自信起来!
或许有人会质疑刘佩静的举动,并认为“教难民跳舞并没有带来任何实际的效益”,针对这点,刘佩静说,“虽然教舞不像捐助金钱、食物带来最直接的帮助,但它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原本不敢面对市区的难民孩子透过跳舞开始自信起来!”她续说,所谓的“难民”就是“没有身分的人”,当一个人没有“身分”时,如何自信地抬起头呢?谈到大家对难民的歧视,她说,很多人会觉得难民是来抢夺我们的资源,但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在做著国人不想做的工作。“有些难民妈妈一天打扫3户家庭清洁,但只获得50令吉的薪金。”即便如此,他们(难民)也不会轻易求助他人,即使自己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在行动令期间,有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发了一则短讯给一位难民孩子,原本只是单纯问候一下,却没想到他回复道:‘老师,我们情况很挣扎,我们需要食物!’”
刘佩静直言了解这群难民孩子的性格,若非情非得已,一定不会开口救助。把电话挂掉之后,她快速联络了朋友发动筹款,成功筹获1万令吉,然后再购买食物送到难民社区。“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难民社区,老实说,我有点吓到,首先是居住环境的清洁度以及大小空间等等。”不过叫她感到感动的是难民社区守望相助的画面,这大概是现今社会最缺少的一块。“那时我和一些难民妈妈闲聊,问问他们在行动管制令期间的不习惯。”难民妈妈们说:“我们的生活范围本来就是受到限制的啊,所以行动管制令对我们的影响其实并不大。”难民很多时候行动会受到限制,他们的日常活动范围主要就是学校、社区周围等等。闻言后,刘佩静说:“突然感到很心酸。”原来被大家视为“寸步难行”的行动管制令,其实就是难民们的“日常”。
她分享有次想要带孩子们参加一场活动。“或许是沟通上有误,原本只是和校长要求数位孩子,最后却来了10多位。”刘佩静笑说,10多位根本就无法挤进一辆车,但是眼见孩子们兴致勃勃准备出门,又实在不忍心要他们打道回府。“最后只能预定grab,然后分车前往目的地。”她说,行驶到半路时突然发现其中载著孩子的车不见了,一度把她吓坏了。快速联络车上其中一位孩子,原来司机因为他们难民而拒载,让他们在半路下车。“司机的举动太过分了。”刘佩静气愤说道。但其实更多的,她是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把孩子暴露在危险的情况下。
协助难民与社会接轨
从起初只是每星期走进难民学校教跳舞到逐步走进社区,与难民建立深厚关系,再到协助他们与社会接轨,让难民们也可以发挥所长,看到自己的价值。刘佩静笑说:“一切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目前成立了一个“Art for Refugee”的团体;她主要扮演媒合和协助的角色,提供难民妈妈技能培训,再协助他们把手艺作品销售出去。虽然是义务性质,但刘佩静说:因为带难民孩子们出门,全程的吃喝、交通费用都是成本,有时真的会觉得很压力,还有活动筹划等等。“我当然也想过放弃,但眼见大家(难民)对自己如此信任,我好像没有放弃的理由。”她形容,自己目前和难民孩子的关系就像是朋友一样,有时他们甚至会邀请自己去他们家作客。她同时说道,透过与难民的相处,也让她对人生有不一样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