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美国在去年仓促撤出阿富汗后,有关美国衰落的言论,又再度兴起。回顾历史,1975年美国撤出南越时,也曾流行过衰落论。

1970年代曾是美国的困惑期。事缘1973年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大幅调高油价,加剧了美国的通货膨胀与失业率。许多油站等待添油的车龙长达一英里或以上,大大打击了美国人的强国信心。其实早在1970年代,美国便出现了20世纪首次的贸易赤字。这在相当程度上与旷日持久的越南战争有关。

美国本以为以美国的实力,轻易地便可守住南越,可没想到竟然搞到灰头土脸地不得不撤出南越。再次让人看到二次战后,美国并不是战无不胜的。1951-53年的韩战便已突显仅靠先进武器不一定就可战无不胜。在韩战与越战中,美国均个别有5万多人死在战场。

越战也对美国社会文化思潮起了重大冲击作用。许多年轻人不但反越战,也大闹学潮,反既成体制,出现了嬉皮士文化(hippie)与对抗主流文化的对抗文化,为日后文化论战埋下激烈战的种子。

1979年伊朗国王离国出走时,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卫队还冲入美国大使馆扣押了66位人质。这个伊朗人质危机事件拖了好多个月最后才被释放。这事件对美国的形象打击也很大。许多美国人均对美国的国力产生怀疑。一个超级大国竞然奈何不了伊朗这个发展中国家!

1980年美国总统选举中,民主党卡特总统会败给共和党的里根,除了油价导致的失控通膨外,伊朗人质危机也是个主因。1980-88年里根执政时,更是美国衰落论的一个高潮期。其中日本的经济崛起是主因。

当时,由于媒体的炒作如日本人购买美国企业,日本电器与汽车产品等抢占了美国市场等,使美国人相信日本在经济上已超越了美国。美国学者傅高义(Ezra Vogel)还写了本畅销全球(包括大马)的《日本第一》(Japan as number one)一书。日本经济新闻还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指出日本的总资产已超越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富国。

之所以,在于1989年是日本泡沫经济的高潮期,股价与房地产价格狂涨过度,夸大了日本的实力。只是一般美国人与日本人均确信日本在经济上确是已超越美国,大大打击了美国人的信心。只是,好景不长,日本在1990年便出现泡沫破裂,经而进入失落的十年。

美国衰落论

1987年,美国学者保罗肯尼迪(Paul Kennedy)写了本大块头的《大国兴衰》(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其中提到美国由于长期过度扩张而不可避免会走入衰落。这个衰落论曾引发许多争论。

知名美国国际关系学者塞缪尔奈伊(Joseph Samuel Nye)写了本《注定做领袖》(Bound To Lead)认为美国的综合实力依然是世界第一。随著自1989年东欧与前苏联剧变后,美国确是无可质疑的唯一世界级超强,是全球一超多强中的一超,注定要做全球领袖,也为全球提供最多的公共产品,也是全球秩序与规则的最重要制定者与执行者。

在经济上,由于讯息产业的加速发展,美国经济也出现了持续的兴旺景气。在克林顿执政期间(1992-2000)还出现了年度预算有盈馀的佳绩。一直到2001互联网泡沫破裂时,美国经济确是令人侧目。当时还出现了所谓的新经济(New Economy),认为经济周期已被打破。

总的来说,1992-2000年是美国最风光的时期,美国也变成不可一世,高举人权高于主权,大事介入他国事务。可以说,二次战后1945年至2000年期间,1950年代是美国全盛时期,1960-80年代是中衰期(中期衰落),而1990年代是中兴期。

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后,美国联储局便走超低利率政策,这个低利率政策的长期化催生了另一论经济泡沫,即规模庞大的资贷危机。会发生这个自1929-33全球大萧条以来最大规模的金融危机,主因之一在于美国在1980年代里根执政时,放宽了对金融与银行业的管制,而美联储主席(中央银行行长)又是个市场基要主义者,认为市场是个有效市场,会自行调整其失衡。

没想到,这种教条主义放任了美国经济的过度金融化与证券化,最终引发了祸及全球的金融危机。这个危机大大打击了美国形象,也削弱了美国的实力,让人看穿了美国经济的虚实。美国已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债务国。这个危机,使美国本已沉重的公共债务特别是联邦政府债务,甚至剧升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约100%。2020年的新冠疫情又再次逼政府大手大脚举债以致到了2021年初,债务已高达GDP的约130%。

1950年代美国曾是全球最大的债权国,现成了最大的债务国,吊诡的是,这个债务国依然得为全球提供国际公共产品如维持国际秩序,国际航海安全等。至于伊拉克与阿富汗,美国自2001年以来已投入好几兆美元,这是个无底洞。对已债务累累的美国言,这确是个难以承受的重。

美国财政危机日趋严重

早在1980年代美国的年度赤字与总债务已是个重大课题;然而,由于美元享有嚣张的特权,是全球主要的储备货币与通行货币使到美国虽已债务累累却依然可持续举新债还旧债;只是债务总是要还的,且对政府收支造成很大的压力。

美国是个高龄少子化国家,65%或以上领养老金的人口占约17%,而且养老金额是跟著物价指数调整,如何维持这个养老金与医疗支出早已成了重大争议。

一般的看法是,美国政府的财政危机会日趋严重。在这种条件下,美国的国际支出依然高达7000多亿美元,确是不靠谱。早在1990年代便有许多学者与评论人大力呼吁美国政府得大减国际支出,以便把钱转移到其他急需改善的领域,如年久失修的基础设施、医疗、教育、福利等方面。

这些压力逼使美国削弱其国外支出,如维持大量军事基地,撤出阿富汗只是这个财政压力下的一个对策。其实若非美元享有嚣张的特权与在外美元持续回流美国,美国早就不得不削减对外开支,特别是军事支出。

国际社会若要美国继续扮演世界警察与英雄国家,就得进一步分摊美国的开支;否则美国迟早会进一步削减对国际社会的承担。

美国自己国内问题已堆积如山;不少美国的保守主义者还说美的道德危机日趋严重,如白人不愿多生育,毒品与犯罪泛滥;非婚子女日趋普遍;越来越多人要求政府能为他们做什么,而不是他们能为国家做什么;工作伦理淡薄;只想一味举债消费而不愿储蓄;家庭观念日趋薄弱;不负责任的双亲日渐增多;离婚率高而不下;公立中小学水平日趋低落;自恋狂文化蔓延;社会凝聚力日趋散漫。

约言之,美国已是个基本上社会纪律日趋消退的放纵社会,从道德论理的角度看,美国早已衰落──当然,这是保守派的看法,自由派则另有看法。从国际格局来看,21世纪是个群雄崛起的世纪,美国已难成为唯一的世界领导者,这是美国得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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