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在特定环境和条件下发展,自然会逐渐形成某种相对固定的内涵及形态,惟这并不表示其必定一成不变。在越发全球化的今天,因信息的剧增和广传而引发观念、意识、品味等改变,不少宗教都面对“传统vs现代”的问题,包括遭遇一些要求改革的声音。
举例而言,生活于印尼苏门答腊山区的加约(Gayo)穆斯林社群在关系殡葬习俗上的争议,即可作为颇有意思的参考。据宗教研究者John R. Bowen于上世纪70至80年代的考察,传统加约人相信人死后,首7天灵魂会逗留在开始腐化的大体附近,而首44天灵魂还会在坟地和村落一带“飘游”,所以这段时间必须为之进行各种仪式。
其中一种仪式是在坟前为刚入土者念诵祭文,目的在于“教导”或“提醒”他一些基本的伊斯兰教信条,因死者的灵魂稍后会被两位天使考问一些宗教知识,若无法答对的话,就会挨大木棒痛打。换言之,人死后还得经历一场“考试”,所以亲人得协助其“备考”,免得受苦。
另一种仪式是于逝者死后的第1、3、7和44日晚上,亲友聚集一道为其念诵可兰经经文和进行祷告,目的在于制造和积累“功德”(merits)。他们相信上苍会因此而喜悦,并根据功德的“量”来特别关照死者的灵魂。有关聚会也包括设宴,部份人相信死者也会来“享用”。此外,某些村民也会在其他重要日子准备食物祭献死者,包括在宰牲节为其宰杀牛或羊。
据当地某宗教官员Aman Bani,在为其于1982年去世的父亲主办的第一晚诵经聚会上,他就曾“见到”父亲的灵魂现身以接受所制造的功德,因而相信他们的念诵已达到目的,所以他父亲应可入土为安了。
加约人如此相信灵魂的存在和作用,甚至认为祖先和领袖的灵魂能庇护子孙、保护庄稼、救治病患等,显然与当地的原始宗教有关。至于上述的念诵聚会和功德观念,又似有印度教和佛教的痕迹。事实上,当地也有人把如此诵经活动称为Sammadiyah,显然乃源于印度教和佛教的术语。由此可见,宗教的融合及综合,在加约社群也不例外。
惟随著印尼的现代化,包括加约社群,也出现了宗教改革的诉求,即一些相对年轻和受过高等教育的加约新生代开始质疑传统,包括上述两种仪式。他们引经据典批判这些行为不符先知所为,觉得念诵宴会铺张浪费,也认为替死者做功德乃减弱了个人本应承担的道德责任及后果,而事实上功德仅能由死者生前自己去积攒。
于是乎,加约社群即出现了传统派和改革派的观点矛盾及竞争,双方各有态度和说法。传统派强调传统仪式的道义精神、孝道、人情味和分享功德的大同、博爱,改革派则反对传统仪式如前所述的乖离教义、滥用资源、耗费巨大而加重生者经济负担等。要言之,研究者也认为传统派侧重宗教律法背后的“原则”,而改革派则侧重宗教律法的严格“条文”。
传统和现代孰是孰非,实难以说准,乃至所谓“现代”的,实际上更是回复古老,甚至截然“返祖”。不管怎样,宗教始终都在变化,只希望牵涉者、决策者好好思量和斟酌什么元素对于整体来说才是合情、合理、合适的,不一定得恪守单方面自以为“绝对”的权威而盲目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