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自由主义的立场,的确,宗教信仰应当是讲求民主的,即信众有权利平等、自由、公开、方便地接触宗教资源、参与宗教建制,乃至诠释经典和感应神灵。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所谓固有“大传统”的范围下进行,否则就很可能超出传统,直接脱离本教或创立新教派了。脱教或另立教派自然不是问题,但这就不关乎宗教内部的民主课题了。
在民主未能有政经条件成熟前现代,大多数人实际上受教育不高,乃至文盲居多,所以难以直接(实际上也没时间)接触主流宗教的文字或口授经典,必须依靠“中间人” ,即所谓“全职”的神职人员或修行者“代劳”。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这或就衍生了宗教内的“阶级化”,包括出现类似王权之由上而下的权力架构及官僚系统。其中往往包括存在著一层“贵族”掌控大部分宗教话语权,乃至涉及面广大的社会治理权。
至于不太仰赖经典的非主流宗教如部落宗教和民间信仰之类,信徒虽的确比较可以直接接触神圣,但通常也有一些专职或半专职的宗教人士专门负责宗教事务,如巫师、萨满、庙祝、乩童之类。毕竟如上所述,一般劳动人民的确没多少时间去深入、高度地“与神灵打交道”。再说,通常这些社会的宗教“专家”都是背负一定的“神缘”及天赋的,即被神灵“选中”作为其代理,而且有世代遗传性,诚非阿狗阿猫均能胜任也。
职是之故,于前现代,宗教往往面对一种问题,即若无有效的“权力中央”去发挥积极的领导及管理作用的话,要广及社会、深根民间,谈何容易。
因此,这时代的宗教,如说像罗马天主教会那样建构起“王权”模式,恐怕亦属合情合理,否则基督教的早期传播不会那么成功。另外,若非如此集权方式,早期的教会很容易即分裂成不同教派,乃至异变为新宗教。这乃因经典教育未能普及,地方上往往更流行的是圣物(特别是遗迹)或圣人崇拜。
虽说圣物和圣人崇拜刚开始也被教会认可,所以早期欧洲的教堂通常都必须存放圣物,如圣人遗骨之类。惟随著宗教扩展,如此崇拜也极可能沦向“在地化”而自立门户,并最终“走偏了”。
是以,据一些学者研究,教会后来开始转向推广比较能够“大一统”的标准圣像(如耶稣和圣母)作为膜拜对象,以其替代圣物崇拜(一些圣物也被“去圣化” )。同时自993年后,教会也开始主导封圣程序,换言之,不再有“非官方”的圣人被承认。
具言之,前现代的主流宗教走向显然有违民主的中央集权化以增强其掌控力,诚有宗教本身自然发展的逻辑,否则有关宗教可能早早就通过“在地化”和“碎片化”而变质,甚至失传了。就算是如犹太教那样非传教型的民族宗教,实际上也非常仰赖中央严管的教规来确保其生存。
然而,到了现代,不民主似乎很“政治不正确”,但民主化则增加了宗教由下而上地“分解”的可能性,宗教界如何回应,诚有考其对现代性的理解和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