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统考尚未被承认及预料班的土著90%配额等事件,让不少人产生行动党会否沦为马华2.0,或希盟会否演变为国阵2.0的疑问。更有不少人认为,当前的希盟缺乏大方向,搞不清其执政理念与思路,以至常出现U转与畏首畏尾的行为。
如何解读这个现象?这里尝试从历史与我国现有的政治生态来解读。首先,从人口结构来看,在大马约3000万公民人口中,西马的马来人占了约56%,东马土著占了约13%,加总起来是69%。其中,穆斯林又占了约61%(西马56%加东马5%)。
再从选区来看,在222国会议席中,西马占了166席,东马56席(砂拉越31席与沙巴25席)。在西马的166席中,华人占50%及以上的有24席,而占40%以上的有18席,加总起来是42席。伸言之,若走纯族基投票路线,华人顶多只能赢得42席,其条件还得是“一个华人”。如在2018年大选,约90%华人投希盟。
迎合马来人需要
印裔则没有一席是超过50%,甚至连州议席也没有一席超过50%,这就决定了它只能是依附性政党,或在特定情况下,可在特定选区有造王者作用,但其局限也是很明显的。西马的马来人情况则是,马来人占50%或以上的议席就有117席,这样的选区结构决定了,即便马来人大分裂,可议员中马来人依然会是多数。
不论是509前后,这个结构不会改变,而这个结构也决定了结果,也就是马来人是居主导地位。在以数人头决胜负的选举中,要执政中央者不得不迎合马来人/穆斯林的需要。否则,就只能做反对党或是特定州的执政党如槟城。在盛行投党不投人及以族选人的选举中,少数民族/宗教信仰者若想成为执政联盟的一员,就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迁就多数,除非选民不以种族或宗教选人。惟在现阶段的大马,这个“文明选人”的倾向,尚有待培养。
在这种条件下,格局决定结局。当年马华要迁就巫统,或说得难听些,忍辱负重,也是因为这个格局的作用。有道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也就是种族结构决定种族偏向,可在一定条件下,社会意识也可能反作用于社会存在。当然能否如此,取决于上层结构(执政精英)能否有意愿、智慧、技巧与耐心去用其执政优势巧妙地(而非贸然地)去影响各族选民。
因上述格局与结构,使得大马长期以来都摆脱不了种族性政治。即便有人想尝试突破,如1950年的巫统主席拿督翁嘉化有意要开放巫统党籍给非马来人,最终却落得退出巫统另组新党。其所组建的独立党在1952年吉隆坡市议会选举中,只赢得12席中的2席,而华巫联盟的联盟却赢得9席,从而为大马式族基结盟式政党联盟成了日后的典型。
温和路线两边不到岸
在1955年独立前的首次大选,拿督翁嘉化组建国家党甚至全军覆没,而在1959年大选中,仅赢得一席。无独有偶,国父东姑也历经了一个从华丽到灰头土脸的结局。在1957年独立时,这个独立之父与1963年时的大马之父,竟也在1969年大选中失去不少马来人支持。
民意如流水,变化之大,主因在于走中道温和路线的东姑被许多马来人视为出卖族人利益给非马来人。其华人在经济方面占优势和马来人在政治方面占优势的“华经巫政”方程式虽在独立时有效,可进入1960年代后便失效。其中道温和路线在1969年成了两边不到岸的失策。马来精英说东姑出卖马来人,而华人又说马华出卖华人。
试图两边讨好的后果竟然是两边均不讨好,这真够吊诡。只能说,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而社会意识又不能充份反作用于社会存在(即让人民更文明、更理性及讲理)。
或者族基结盟与联盟方式本身就是矛盾体。它若不能满足本族之需就只能下台,若完全满足本族之需,这个族基联盟也难维持。除非这是一党独大,支配──服从型联盟,如巫统支配马华言听计从,其代价是以牺牲马华成就巫统,也就是巫尊华卑。如何做到真正平起平坐的权力分享确是道难题。
今天希盟恐怕也陷入这个困局中,以至于不知如何是好,而出现失去方向的后果。在人民尚未足够启蒙与文明化之前,顺得哥来失嫂意是不易避开的难题。希盟在509只赢得48%的选票,其中马来人的支持率还不到30%,可单西马选区就有117席是马来人占50%及以上,这如何是好?为了使这个矛盾的结盟体能够持续执政,是否要走前国阵的执政模式,也就是马来人主导与顺从多些马来人/穆斯林的诉求?
寻两全其美模式
当年东姑曾被指不够伊斯兰化,没实现马来语全面取代英语,也没完全满足新兴马来官僚与中产阶级的经济诉求而最终失权下台。反观敦拉萨的马来人中心或优先政策,得到马来人强大的支持。这个史实对马哈迪也应是历史的教训。
考虑及此,希盟中的马来执政者就得考虑如何去除被指为不够伊斯兰化、不够马来民族本位的指责。易言之,他得更马来本位才可能取得更多的马来人支持(如阿兹敏所主张的土著议程),可对行动党言,这又会使其失去华人的支持,如何平衡这矛盾?会不会出现一个较符合时代的国阵2.0?
就行动党言,如何才能即能顾全大局(保住执政地位)又能不太忍辱负重,确是个不易两全其美的权衡。对马哈迪而言,则是如何平衡东姑模式与敦拉萨模式。由于马来人占过半议席,偏向马来人恐怕是难以避免的,关键如何把握好这个尺度,以免行动党因难堪而使希盟拆伙。掌权才知掌权难,过于忍辱负重只能成为马华2.0,终而被弃。毕竟大马迄今依然是一尊多元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