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马,政治漫画画得让我钦佩的只有两位,一是祖纳,二是电话仔。
祖纳的作品好比泰国拳,主动出击,阳刚无比,是政治擂台上的“搏击”,电话仔的作品犹如咏春拳,使巧劲,是发挥连消带打的“技击”。
两者谁更能打?武术有谓“柔能制刚”,但也指“刚能克柔”。这是辩证法,各有长短,正如使用兵器也有“一吋长,一吋强;一吋短,一吋险”的道理。
祖纳的创作,多为单格漫画,偶见两格,这其实是最考验创意的作品。因为他必须在一个格子内将要义充分表达,文字也不能太多,这正是功夫所在。电话仔的漫画,主要是单格和两格,偶有四格,文字很少,创意也棒,一目了然。
祖纳的笔法比电话仔复杂,画面充实,填得较满,一副作品有多处“讽刺位”,主梗和次梗兼具,甚至连大标题和小文字(谐音、比喻)都有杀伤力,打击面广。然而电话仔的线条则更为精简,画面没有压迫感,一副作品只有一个点子,不贪多,但一针见血,戳中要穴。
两人的异同点
祖纳作品的讽刺对象很集中,就是纳吉和罗斯?,之前则对准马哈迪和阿都拉,都是“当权时代”的第一号人物,所以他笔下的漫画人物造型,千锤百炼,入木三分。电话仔则没有择定“修理”的单一对象,其笔下的调侃者很多很散,读者不会对他笔下的“大马一号官员”肖像留下深刻印象。
祖纳作品在马来文和英文世界流通,电话仔则纵横中文媒体世界。另外,祖纳出手拳拳到肉,尖锐异常,在各语文主流媒体全被封杀,要靠网络突围。电话仔的作品,在中文媒体世界的“见报率”超高,但网络上不比祖纳热爆。
祖纳因漫画创作而备受打压,警察上门、流氓踩场、作品充公、官司缠身,但也因此引起国际社会关注,获奖连连,有老外撑腰,知名度“出口转内销”。
反观电话仔低调得很,出道近廿载,没有多少人认识他本尊,被媒体挖掘的个人故事少之又少,他其实是一名工程师,“业余”的漫画家也,但“秘捞”的创作力却又如此惊人。
还有一点,祖纳是旗帜鲜明的反对党成员,自1998年“烈火莫熄”街头示威开始,就是一名文化悍将。电话仔则无党无派,自由自在。
“政治漫画权”崛起
那他们俩有共同点吗?有,按我的理解,他们的漫画都爱憎分明,抨击专政黑暗,向往自由和光明。这个立场,一路走来,没有摇摆,没有妥协,坦白说,许多舞文弄墨的所谓“文人”和“报人”都没有这种风骨!
再则,他们的幽默感和是非感都平衡发挥。不会靠幽默感来掩饰是非感。我发现某些在主流媒体“言论版”发表作品的所谓“漫画家”,都是靠卖弄幽默感来骗稿费,内容乡愿,德之贼也!我的标准很简单,一幅没有是非感的作品,技巧再好也只是插图,不过是给编辑拿来“填版位”的,根本毫无价值可言。
众所周知,马来西亚不是独裁国家,但也非自由国度,而是处于中间的威权政体(authoritarianregime)。
这个体制是由种族和宗教挂帅,文化上对少数民族日渐不宽容,对政治异见进行强势打压,许多从“英式法治”继承下来的分权和制衡机制,早被巫统尤其是纳吉,拆解得七零八落。
当三权分立无法有效运作,第四权的媒体又自甘堕落,那么第五权、第六权、第七权……就会应运而生,“政治漫画权”遂崛起成为讽刺和调侃威权政府的一道清凉剂。
政治漫画,是衡量一个社会自由度的重要指标,也是检测政治开放度的准绳之一。故此,自由国度的“政治漫画家”人才辈出,威权体制只能有“时事漫画家”,独裁国家则只养政治宣传画匠。
自由国家的领导人怕被政治漫画家用创意“修理”,而威权国家的政客则“为难”走在钢索上的时事漫画家,独裁暴君更用恶法和黑牢来“招呼”所有准备进行文化和艺术反叛的天才。纳吉政权如此对付祖纳,你还判断不了大马当前的政治是进步或是倒退?
讯息传达简单易懂
政治漫画,只要发挥得当,它是促进社会民主化和自由化的一支艺术劲旅。原因很简单,政治漫画家用最通俗的表现手法,来传达最深刻的政治讯息,不论是在识字率不高的旧社会,抑或在知识爆炸的新世代,人人都喜爱简单明了的艺术,大家都看得懂要表达的内容。
所以中国在二战期间的政治漫画,是画在农村墙壁和木刻的纸印传单,以“激怒、唤起和反抗”。今天我们为民主自由奋斗,政治漫画在社交媒体上狂飙,是为“揭破、讽刺和批判”。政治漫画家敢于向权力讲真话,召唤人向往自由的灵魂,不畏惧当权者的笔杆和警棍,这就是推动民主化巨轮的进步之举也!
若大马日后能转型为自由国家,祖纳和电话仔当记一功,未来从事大马民主化研究的政治学者和“文化研究”学者,做“文献回顾”时也不能忽略他们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