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之难,一言难尽。随随便便,自然可以得过且过,含混过关。但是,读者细读,总要困惑:与其这样,还不如参考原著。刚刚出街的《卡巴星:日落洞之虎》(吉隆坡:海滨;2016)中译本,虽然不致如此,造句之耐人寻味,仍是太多太多。
当中的闪失,一部分固然确是这个蒂姆·多诺霍(Tim Donoghue)原文的晦涩所造成。然则,不少的舛误和疏失,恐怕也是知识和常识使然。书后扉页的〈作者简介〉,说本书的发布会由“行动党忠实党员林吉祥推介”,正是佐证之一。
显然的是,本书的译者本身,似乎并不熟悉林吉祥在党独有的江湖地位,而仅仅冠之以“行动党忠实党员”。至于一手建党主席曾敏兴医生,书里则称作“资深民主行动党领袖”(页128),仿佛资深的是党,而不是曾医生了。
竟然不识白瑞真
同样,提起一生投身民权运动的柯嘉逊博士,则遵照英文的Chinese educationalist,译之以“华文教育家”(页156)。但是,到底谁会这样介绍柯博士呢?
犹为不解,是高庭大法官PehSweeChin之大名也借用英文(页146、148、161)。纵然我们不知当年白氏公会成立,系由时任最高法院法官的白瑞真监誓,也该从eresources.nlb.gov.sg的旧剪报找到相应资料,何以舍中文而不用?
要知道大法官白瑞真,不是等闲人物。家世显赫,为霹闽籍侨领白成根令三公子:早岁入读育才,1957年留英毕业,翌年执业。除了批给卡巴星人身保护令,轰动国际社会的亚洲稀土案,也正是交白法官承审。有何理由只知PehSweeChin呢?
同样,主审卡巴星遭到投诉的法官Ong Hock Sim,曾任国家律政司的王福森,出自名门,系太平富商王合令公子,大法官王福泰令弟;1913年生,1922年考获英女皇奖学金第一名,赴剑桥深造。
回国之后,1956年起他先后任职联邦律师、副检察司、州法律顾问。1965年7月10日王福森和前律师公会主席杨世谋、(后来出任法院院长的)拉惹阿兹兰同时受委法官之职。1978年临退休前不幸病逝,享年64岁。可惜,中译懵然不知。
附加备注显累赘
而且,部分译名,和本地援用的规范,大相迳庭。举例言之,Tuanku Bongsu Putra,写作东姑幼王(页127);巫师Mona Fandey,译为莫娜·范黛。(页134)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咄咄怪闻,自是1984年三宝山非法游行被控的那一系列名单,据说姓名无法核实云云,一律英文照抄。但是,亚罗士打被捕的18位党员,其实可以见诸行动党的《挽救三宝山漫画集》(页53):
Ang Keak Ooi,洪吉为;Ang Teik Hee,洪德喜;Beh Hock Lim,高福霖;Han Young Heng,韩扬兴;Lee Chuan Sam,李泉山;Lee Hock Seng,李福星;Lee Kwei Heng,李振兴(待查);Lee Tek Heng,李则兴(待查);Lim Kean Puel,林建彪;Lim Lye Huat,林来发;Lim Peng Guan,林灼延;Loh Seng Keang,罗顺坚;Ngooi Ah Fatt,魏仁发;Oon Teik Chow,温德秋;Teh Lai Yu,郑来幼;Teow Yong Chow,张咏朝;Then Kuek Leong,郑国良;Yan Sing Lai,姚新来。
翻译各党之名,则多处反复注明,例如,提到民主行动党,则言:“(简称行动党,DAP)”(页11,22,60,92,117,128,145,265,277)。世人皆知的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则也以英文加注“(LeeKuanYew)”(页42,267)卡巴星的家人,译者也是这样处理。
几乎每一章节,都在中译行文之后,一再附加英文备注明细。累赘之多,连篇累牍,举目皆是。用意毕竟何在,思之不明;不知何故:
夫人古蜜柯(页19,278,298)佳日星(页19,49,146、251,278,298)、哥宾星(页19,50,146、251,266,278,286,298)、蓝卡巴星(页15,146、254,278,292,296,298)、珊吉柯(页19,146、269,278,291,294,298)。
除此之外,本书的不足,在于诸如“作眼神上的交流”(页155)的欧化句子,比比皆是。篇章之中,“被”字开头的,就有两篇:第一章〈被遗忘的贫困〉(页24),第11章〈被通缉〉(页193)。
多句翻译扭曲原意
“进行”式的,则有“卡巴星从来不低调进行任何事情”(页12)、“在钱伯斯和巴罗尔定于1985年12月17日进行上诉审讯前”(页174)、“他承认他到安华的牢房进行探视时”(页253)、“古蜜柯还在家中开心地为女儿珊吉柯的婚礼进行布置”(页270)
安华之千古奇案,译笔所写,也是如此“进行”到底的:“(1999年的)两年后,同样的录影带风波再度发生……反对党领袖安华与一名女性正在进行苟且之事。”(页123)
撇开这点不论,此处文中时间点所指的“两年后”,细查之下,当能觉察,其实有误。英文原句,乃是in the past two years。结果,前文和后文,也就不能相互呼应了。
到了谢辞之中,原文所写的I also relied heavily 和 indebted to则译作“我也非常依赖……”(页297);推敲原意,作者要表达的,想必不是依赖,而是得益良多的意思。读到这里,译笔之怪异,当可因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