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百余名武装分子登陆沙巴拿笃莎哈拔甘榜丹都奥以来,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落幕。这些自称是苏禄王国皇家军队的武装分子,除了要求重回属地(沙巴本来是我们的!),也拒绝让在沙巴的苏禄人民被遣返菲律宾。
大马一向以理服人、以仁治国,于是国防部大军不发,只有内政部警察介入,并文质彬彬地和这批武装分子谈判。苏禄皇军在大马警察重重包围下,还能活下去,就是得到了我们尽地主之谊的粮食和水供应,不然,两个星期早就饿昏了。
既然苏禄皇军大摇大摆在沙巴拿笃登陆两个星期还没有落幕,坊间当然流言四起。最富有想像力的阴谋论,就是将两年前的一起自封苏禄苏丹事件连在一起的假设。
沙巴政权被绑架?
话说有位苏禄人阿克占(Datu Akjan),居住沙巴已久,曾经牵涉在“身份证计划”里头,并且拥有巫统党员/领袖身份,在亚庇的住家内自封为王。消息传出去后引来群情攻击、舆论一片大骂,在有人报警后,警方才采取行动。不久,这位自封“苏禄苏丹”的仁兄也获释,不了了之。2009年,拿笃也发生过焚烧沙巴州旗事件。
于是,有人推论,这些零星事件恐怕背后有更大、统一性的阴谋。阿克占是先锋,在沙巴境内自封为王还获得警察礼待,侵犯主权地这么明显都没有惩罚,倒不如直接大军齐发索求领土去也。苏禄皇军登陆,没有绑架任何平民百姓,大马警察也投鼠忌器不敢乱来,那么到底这批苏禄皇军肆无忌惮的原因是什么?最政治化的说法,就是“沙巴政权”已经被绑架勒索了!
怎么说呢?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沙巴“定期存款”的默默支持,巫统/国阵政权说不定在沙巴一早就倒了。
现在的苏禄王朝后裔,在去年菲律宾政府和摩洛解放军阵线签署停火协议中获益不多,倒不如去拿笃碰碰运气。大马之所以不敢轻言镇压,一来占领拿笃的一个甘榜固然为数百余,无需过虑,但是“占领”全州各地角落的苏禄人有多少少则无从算起。
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亲朋戚友?二来,连国阵的政权命脉都得靠马哈迪计划,掌握在苏禄人的手中。如果大马皇警血腥驱逐我们出境,那么就教全体苏禄选民出手,保证国阵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最极端的想像。看得章回小说多的人,就会设想苏禄王朝复国大计——苏禄王朝后裔能够一声令下,全部聚居在沙巴的苏禄人都揭竿起义,还我河山。
古时要传达音讯靠月饼传情、或狼烟四起;今时号称资讯年代,要起义就靠传手机短讯。明乎此,大家就可明白上周好事之徒为何为苏禄皇军代劳,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张扬苏禄起义的时间和地点。当然,结果象任何的阴谋论一样,全都不攻自破。
阴谋论得到共鸣
问题是,为什么人们爱听阴谋论?为什么我们都相信我方不采取果断行动、遣返武装分子的日期可以一拖再拖,是因为我方高层都有难言之隐?
也有人大胆设想,这是不是国阵的自导自演以使延迟大选日期?稍有批判意识的读者,都不难发现这些阴谋论都有其不近人情之设想。
例如苏禄王朝后裔如何一声令下全体沙巴苏禄人就得服从?阿克占既然自封为王,又怎么可能充当血统纯正的苏丹的先锋?
只是以上的种种阴谋论,都不约而同的诉诸于我们内心深处的某些想法,因此才能得到大家的共鸣。这次苏禄皇军上岸,本质上和1980年代海盗上岸打抢拿笃的渣打银行、1990年代和2000年代阿布沙耶夫上岸掳人事件是不一样的。无论是海盗或阿布沙耶夫、银行还是游客,基本上是沙巴国防安全问题。然而,苏禄皇军事件的特别之处,在于牵涉出沙巴的历史共业,以及如何定义“我们”和“他们”。
譬如,任谁都知道沙巴每三人中就有一人是移民、全州选民册中被灌水的幽灵选民何其多,于是苏禄皇军第一让人联想起一旦这些“定期存款”要反回过头来讨取高利息,我们何去何从?
再譬如,苏禄人在沙巴聚居也由来已久,“我们”(沙巴人)又怎么知道眼中的“他们”(苏禄人)身份认同是否和“我们”(沙巴人)一样?
再例如沙巴说到底是借来的荆州,如果没有埋伏奸细还不怕,只是这么多年来身份证发了又发,沙巴会不会被倒置收购?
我们习惯了许多外来移民成为廉价劳工,以此为我们节省出更好的利润。我们也需要他们作为内需,以销售我们办来的货。我们只是天真地认为他们不需要成为选民,只因为他们都是外来者,而不愿正视他们三代来沙巴打拼的贡献。我们只是固执地认为沙巴作为马来西亚领土的主权,不会再由他们继续挑战。拿笃事件燃烧起许多阴谋论,因为我们忽然警觉,定义我们和他们之间的那条线,原来是这么地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