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接到电信公司台湾大哥大的电话,来电者以机械式的斯文有礼以及标准客服员语气发言,宣传他们公司新近推出的优惠方案。我不想浪费他宝贵的冲业绩时间,于是打断他:“对不起,我是外国人,我不需要。”不料他好奇地继续问:“那你是大陆来的吗?”听此我起了反射性的防卫,冷硬回复:“不是,谢谢”就挂电话。
最近几位朋友不约而同提到,现在台湾年轻人的目光短浅、没有国际视野而把外在的世界框限在大陆,让他们感到非常忧心,也很不以为然。事实上这情况在多年前就已经有迹象可循,现在这个氛围,只是势之所趋,因此才会有到对岸闯荡叫“发展”,到澳洲游学打工就“沦为台劳”了。
台湾常常把自己跟外在的接触以及对他者的理解,放置在自己可及的范畴和框架上进行。
举例说,这里的东南亚研究所关心的课题,经常也是问题导向更甚于学术导向的,是为了因应和解决台湾社会本身的处境和需要而产生的问题意识,也是大可以不必离开台湾即可以执行的“在台湾的东南亚研究”。
台湾对周边的第三世界东南亚心怀优越,但对国人走不出去或走去大陆又很感疑虑。如此环视近邻,可拓展可去之处便寥寥可数。这种局限顺带也将内部的排外意识和情绪提升起来。大概7、8年前,由于口音关系,我在台湾常被视为外籍配偶或女佣。当邻里得悉我在研究院上班,仍不改关心我寄多少钱回国养家。事实上这是一种自信,无论你是白领蓝领,你是来我们台湾赚钱的。
不过这次我回台接受一项学术奖助,却不止一次遇到初识的人甚至朋友脱口而出质问:“台湾都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给外国人?”
虽然我的许多台湾朋友认为,我了解台湾的程度和爱台湾的心意让他们汗颜,我的老师甚至感慨地说一同经历过921大地震的人都是台湾人。但无论是被友善地接纳或被无礼地排除,无不提醒著我,我是外国人的事实。
是的,我是外国人,我到哪里都是外国人。以前在台湾,我长期被误认为包括各国籍在内的外籍配偶或帮佣,当然也包括“大陆新娘”。为此我曾刻意地压抑广东腔,但效果不彰。后来在新加坡,为了不被误认为中国新移民,我又很刻意地恢复讲新马式华语。
不过好玩的是,我这么有意识地避免,却被中国人误认为同胞。但最可笑又可悲的是,我在马来西亚也被各外籍人士误认为他们的同胞。不止一次在机场的厕所,菲律宾姐妹们开口直接跟我讲他加洛语(Tagalog);一次我穷极无聊蹲在亲戚家门口发呆,他家也蹲在地上洗碗的印尼女孩驱前亲切问候:“你新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