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度被打上“音痴”的标签;他,在不懂音乐的家庭中成长,却凭著才能与技术屡屡获奖,成为国际有名的音乐神童。
曾宇谦有著绝佳的音感、一流的技术,11岁时便在国际性音乐大赛中名列三甲,成为众人眼中的音乐神童。然而,造就神童的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天分,还有父母无私的爱。
安静的小会议室里兀然响起一阵轻快旋律,曾宇谦哼著刚才排练的莫扎特奏鸣曲,一派轻松。不怯场、自得其乐,是曾宇谦在比赛中表现极佳的原因之一。
他手中拿著台湾奇美博物馆借出的名琴,为的是6月在俄国举办的柴可夫斯基大赛。或许,你会疑惑,为何博物馆会将搜藏的名琴借给一个毛头小子?原来11岁那年,曾宇谦参加曼纽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大赛,拿下第三名;15岁,他拿下萨拉沙泰小提琴大赛首奖;16岁,帕格尼尼大赛最佳演奏奖;17岁,4年一度柴可夫斯基大赛的评审团特别奖;18岁,他终于能参加4年一度的伊莉莎白大赛了,全场最小,却得第五名。
10分钟抵他人数月功
以严苛著称的乐评人焦元溥说,那年曾宇谦太小,音乐性难免青涩些,技术却比其他人都好,他认为评审应考量他仅18岁,给前3名。“音乐神童”长大了,今年曾宇谦21岁,年初又在第一届新加坡国际小提琴大赛中拿下第一名。
曾宇谦学音乐的过程颇为传奇,一般说来,学古典乐的小孩若非有天分,就是父母爱好音乐或家境富裕。曾宇谦却家境普通、父母不懂音乐、他则一度被认为音痴。
“5岁我上幼稚园,老师跟爸妈说,我唱《生日快乐》歌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4遍旋律都唱成一样的音高。爸妈很担心,带我去看医生,又送我学小提琴,训练音感。”一切自是多虑,只是耳朵构造发育得迟。
他也与多数学音乐的小孩不同,并未就读音乐班,小学到中学学科成绩多半前3名。然而,或许是音乐细胞太好了,即便不是音乐班,“别人练一两个月,他10分钟就能练好!”台湾“国家交响乐团”首席李宜锦道出她的观察,显然他天生就要走这条路。
指挥家郑立彬也曾听过曾宇谦9岁时的表演,当时就相当惊讶,认为他是台湾土生土长的音乐神童。台北爱乐文教基金会艺术总监杜黑也观察,曾宇谦的技巧好、音乐诠释特殊,听了这个小男孩的演奏,令他非常感动。
辞职陪孩子赴美圆梦
11岁就拿下国际大奖,令父亲曾宪宏烦恼的是,如此的天才,该不该送出国?不是音乐专班出身的宇谦从小展露过人的音乐天赋,曾宪宏表示他们家其实是被宇谦拉著往前的。“他喜欢小提琴,我们就告诉他如果做得到就支持他,他一路达成自己设定的目标,我们就得实践对小孩的承诺。”然而,成为音乐家不单要靠天分,还需要钱。
曾宇谦的父亲在大学教书,母亲是国中代课老师,当时全家住在新北市十多坪的房子,因为空间太小放不下床,曾宇谦还长年打地铺睡觉。先前出国比赛,机票是企业赞助;练琴多年且拿下大奖,他的小提琴却始终是借来的,一把端得上台面的琴少说数十万新台币(约数万令吉),更何况是出国。学费加生活费一年要二三百万新台币(约二三十万令吉),念到大学毕业能花掉一栋房子。
学习路上屡遇伯乐
一路走来,曾宪宏认为儿子能够发挥所长,其实是遇到了伯乐。他回忆,音乐班老师沈英良最早看出儿子的能力,原本每星期只教一小时,因为学习进度超前,延长为一个晚上教4小时,后来干脆要他到家中吃晚饭,提早练习。由于曾家经济并不宽裕,沈英良延长教学时间,却只收一小时学费,让曾宪宏铭感在心。不仅如此,指导过曾宇谦的李宜锦也义务帮忙,分文不取;师大音乐系教授陈沁红还退过学费。
“得天下英才而育之。”陈沁红说,曾宇谦十分认真,有一年音乐夏令营,别的小孩跷课,年纪最小的他却乖乖上课,还主动做笔记。或许就是对音乐有这般热诚,让曾宇谦13岁就考上录取率仅4%的美国费城寇帝斯音乐学院(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
“当亲友知道考上后来电道贺,为他高兴,但那个压力,‘钱在哪里?’马上就来了,我们已经答应他考上就去念。”天人交战后,曾宪宏决定辞掉大学教职陪同赴美。曾宇谦后来在部落格上发了一篇《谢谢,我的大玩伴》给自己跟爸爸,他们是互相支撑对方跨越的最大动力。“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比赛,我可能这辈子就是教书做研究,不会跑那多国家,不会长时间在国外生活。”
所幸,所有难题在老师陈沁红的帮助下,寻获一名爱好音乐的赞助人,曾宇谦才得以出国念书。
没遇过练琴的可怕
演奏家其实是极辛苦的行业,一生永无止尽的练琴、练琴、再练琴,许多演 奏家更是从小被父母逼著练琴长大,最知名大概是中国钢琴家郎朗。郎朗的父亲曾在他某次晚归时,对他说:“你耽搁了2个小时,你人生中再也找不回这2个小 时。”失控地叫郎朗吞药自尽。另一经典是被称为小提琴之神的俄国演奏家海飞兹,他成年后第一件事便是搬离父母,要求父母以后想碰面必须跟秘书约时间。
曾宇谦呢?“小时候听过很多恐怖故事,像有的同学不练琴就被爸妈拿衣架打。我很幸运,一开始学琴就很有趣,老师会送贴纸,而且一天只要练15分钟。《小蜜 蜂》哪需要练多久。”拉出成绩后,父母也总是鼓励而非惩罚,反正本是无心插柳,不像其他父母有著殷殷期盼。说来不止音乐,教育之道似乎大抵如此。
老 师陈沁红还说,曾宇谦有一阵子沉迷电动,曾爸爸就跟儿子约好,练琴一小时,就能打一小时电动。演奏家的手指极灵活,打起电动想必更得心应手,但也因为是吃 饭的家伙,他们的生活限制颇多。就像郎朗,父母从不让他碰刀,一点儿风险都要闪得老远。曾宇谦还好,只是不碰篮球,改打乒乓球。
其实,练琴疏懒了,自会尝到苦果。17岁那年曾宇谦主演电影《皮克青春》,拍戏不过两周,他竟在后来的演奏会上忘谱,吓得他从此不敢轻忽。
有本事却不炫技
没有高压逼迫,大概是他至今热爱拉琴的原因。曾宇谦说:“我在表演时会有入魔的感觉,很投入到…我不会形容,就是很收放自如。”
乐评人焦元溥说,曾宇谦的第二张专辑有多首炫技曲,“像《流浪者之歌》,最后一分多钟非常快,好像一个乞丐穷途末路最后捡到100块美金那样。”一般演奏家都会发疯一样刻意表现得我有多快,跟它拼了!曾宇谦也办得到,但他轻松把每个音拉得非常清楚,自在到让人不觉得有高难度。套一句张爱玲的话,“人学会一件本事就会舍不得不用”,曾宇谦有技巧却不流于炫技,这不容易。
拥绝对音感 难忍庙会演奏
如此音乐奇才却有个有趣罩门:不爱歌剧。“歌剧都会抖音,而且抖音的幅度蛮大。”原来,人的音感可分为绝对音感、相对音感,“唱一首歌,相对音感的人一开口未必能唱到正确音阶,但给他起一个音,接下来他就会唱;绝对音感的人则听到一个音就能指出正确音阶。学小提琴比较需要绝对音感,不像钢琴用看的就知道是哪个音。”
但凡事总一体两面,例如听到歌剧抖音就浑身不自在,或者:“台湾的庙会有乐器演奏,一般人可能只是觉得有点吵,但我听了就觉得,啊,好不准!很不舒服。演奏时钢琴的音阶偏低我也会不舒服。”
参赛,是年轻演奏家名利双收的捷径,荣耀掌声、外加一年几十场音乐会邀约。曾宇谦当年也以比赛闯出名,而今他却说,现在每年只参加一至二个比赛。“靠比赛,确实可以从没有音乐会、瞬间到一年三四十场,但明年还是会有新的第一名,你不够好就会被淘汰。而且像有的人一年就报了五六场比赛,裁判看你也看到烦了。”
只是,青年音乐家要驱除迅速成名的心魔,谈何容易。不会有快一些成名的欲望吗?“我会,可是这条路很长,如果不停参赛,练习的就永远只是那几首参赛曲,不会练新的,不太能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