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名称看似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只是人们印在名片或招牌上的一行字,经年累月下来的历史点滴,其实也蕴含在这短短的一行字里,更是人们了解当地社区历史的历史文物之一。
更换路名在我国不算罕见,除了创国初期的‘去殖民化’与系统化重整地方秩序,纪念伟大人物或事件为另一原因;惟贸贸然更换路名,没有给予足够的宣传与缓冲期,只会引起民间剧烈反弹,也是最近‘吉隆坡8条道路更名事件’引起热议的原因。
吉隆坡市政局于上月25日忽然发文告宣布,以历任国家元首的名字重新命名隆市8条道路,引起民间激烈反弹,反对理由从宏观的抹杀历史与驾驶不便,到新名称太长难以称呼等,惟联邦直辖区部长拿督斯里东姑安南依旧坚持己见,新路牌也在26日火速换上。
回溯过去历史,其实更换路名的例子很多,引起争议以致收回的例子也不少,其中能否让人民接受的最主要原因,不外乎是否“合情合理”与给予足够的缓冲时间。
隆雪华堂执行长陈亚才接受《东方日报》访问时指出,吉隆坡市政局这次“连夜改名”的举动并不可取,仓促推行的措施不但引起人民反弹,更对统治者形成不必要的麻烦。
应暂缓改名措施
“我认为,联邦直辖区部与市政局应该暂缓‘改名措施’并从长计议,因为人民并非反对以国家统治者命名道路,而是缓冲期限太短,也没有事前咨询人民,才会心生反弹。”
他表示,早期的马路命名方式并没有硬性规范,大多由中央政府、各州或地方政府依据自己的权限自行命名,发展商进行新住宅区或商业区计划时,则提供路名供有关当局审核。
他解释,路名的最原始功能就是“指示明确方向”,例如当人们提起怡保路、茨厂街或苏丹街时,人们脑海里都会浮现同一条路段,而不会混淆。
“不过马路命名过程很多时候已经超越指引方向的功能,更涵盖了地理历史功能;好比隆市的‘八打灵路’(Jalan Petaling),华裔都理解为茨厂街,因为当时有一间木薯厂、‘戏院路’(Jalan Panggong)的确有戏院、‘警察局路’(Jalan Balai Polis)的确有警察局,这些把方向和历史结合的路段,更容易让人认同。”
他强调,除了指引方向与结合地缘历史,原始路名更能看出一个社区的原始风貌,多年来的发展过程等,可说是各地区的历史见证。
“让我们以华人新村为例子,1948年马来亚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英政府宣布推行新村计划,把空地或橡胶园改建成社区,集中管理华人;在马路命名上,新村里居中的大路就叫‘Jalan Tengah’(登亚路)、衔接大路的左右两端马路,则分别命名为‘Jalan Timur’(东路)与‘Jalan Barat’(西路)。”
他补充,若新村里有一个巴刹,其路段就叫“巴刹路”、新村里有小型工厂,其路段就叫“工厂路”;这些路名见证了当初新村的社区原貌,如何随著经济发展而变化或变得更丰富,这些都是可以让后人了解先贤生活环境的证据。
更换若没意义 人民照用旧路名
文字工作者谢志明认为,更改路名必须拥有充分的理由,否则很难取得人民的认同,否则即使更换马路名称,人民却改不了口,照样使用旧路名。
“国家独立后的霹雳州怡保市内有许多英式路牌,包括休罗街(Hugh Low Street)、波士打路(Brewster Road)、麦士威路(Maxwell Road),独立后则更换至马来统治者的路名,但是老一辈的居民,至今还是习惯使用旧路名。”
他坦言,至今还有人习惯写信函地址时,在新路名后附上旧路名,以方便邮差或收件人查证,证明当地人对旧路名依旧保有的独特情意结。
“早期的道路命名方式简单,从怡保到金宝的路就叫金宝路、从怡保到江沙的路就叫江沙路;纪念霹雳州第一任参政司的毕治纪念碑两旁,以前的旧路名为‘市集路’(Market Road)和‘火车站路’(Station Road),就是因为有巴刹和火车站,简洁易懂。”
或摆脱殖民历史
他坦言,相比起香港或澳门依旧使用英殖民路名,我国政府可能希望借助更换路名方式摆脱过去的殖民历史,惟如果更换后没有实质意义,只怕人民还是照样使用旧名称。
“吉隆坡的怡保路或大使路,没有浓厚的英殖民色彩;若以华裔的角度来看,我们也很少以尚在世的人物命名道路,因此我对更换隆市道路的必要性存疑。”
陈亚才:政府或3原因取代
陈亚才指出,政府更改路名不外乎3个原因,包括创国初期的去殖民化、纪念做出重要贡献的人物或事件,或方便辨认方向,但是这些更改都需要时间缓冲,更不是每个新路名都能取代旧路名。
“所谓的‘去殖民化’是政府为摆脱英殖民时期的过去与记忆,因此从更改路名著手;老吉隆坡人耳熟能详的谐街,是英国政府命名的“High Street”粤语式音译,政府在独立后决定改为城市路(Jalan Bandar),就是去殖民化的努力之一。”
他以隆市州立华小前的道路为另一个例子,原本以英国官员命名的大卫申路(Jalan Davidson),在独立后也改为汉遮柏路(Jalan Hang Jebat)。
“第二种是纪念伟大人物与事件而更改路名,这也可以用谐街为例子,1988年开国元勋敦李孝式离世,政府为纪念他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决定把城市路改为敦李孝式路;但是你可以注意到,许多老吉隆坡人依旧习惯称呼该路段为谐街,就是因为多年来的惯性与历史连结。”他重申,为表扬人物或事件而更换路名较少见,大多适逢特殊纪念日或有功人士去世才会发生。
“第三种是为了迎合现代化发展与方便辨认方向,在1950年代被宪报颁布为吉隆坡第一个卫星市的八打灵再也,许多道路名字在1970年代被更改,许多路段也以‘字母加数字’的方式命名,方向与道路顺序也变得更明确。”
他解释,当我们看到JalanSS1/2时,我们可以猜到下一个路口应该是JalanSS1/3,这让外人更容易辨别方向与马路连接的顺序,而雪州莎阿南与梳邦等建于1970年代后的住宅区,布城与赛城等新地段都是以字母加数字的方式命名。
改名2大忌 越简短越好
陈亚才认为,更改路名有两个大忌,即新路名必须拥有象征意义与实质意义,新路名也必须越简短越好,否则太绕口的名字只会让人民自动省略,也浪费了更换新名字的努力。
“以雪州梳邦机场为例,其实其官方名称为苏丹阿都阿兹沙(Sultan Abdul AzizShah)机场,但是很少人会如此称呼,因为无论从任何语言来读,实在太长太绕口了;这与南北大道横跨霹雳河的高架天桥,原名为苏丹阿兹兰沙(Sultan Azlan Shah)桥的问题一样。”
他补充,各州中央医院时常以国家元首后命名,并把名字挂在医院大门招牌,惟人民还是惯称“XX州中央医院”,也让改名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落实前须慎重命名
“以国家元首名字作为吉隆坡历史悠久的马路路名,也没有显著意义;我建议联邦直辖区部优先考虑布城或赛城,因为布城代表我国联邦行政中心,国家元首也是国家君主立宪体制的一环,两者比较切合,也具有一定的实质与象征意义。”
他认为,既然统治者已经声明并未主动提出更换路名要求,主动提出此建议的联邦直辖区部应该暂时恢复原本的路名,从长计议;若真的要落实,最好先把旧路名放在新路牌的下方,方便民众辨认。
“如今的局面变得越来越尴尬,原本政府为带出正面效应的举动,却引起负面反弹,适得其反,即使当事人没有此意愿,民众也误认最高统治者好大喜功;因此我希望政府可以从长计议,落实的过程也必须有正式且慎重的命名或插牌仪式,也比较尊重最高统治者。”
提起阿罗街 想到美食
吉隆坡市政局在2008年也曾决定把美食天堂阿罗街(Jalan Alor)更名为克佐拉路(Jalan Kejora),当时市长以阿罗街名字过于通俗,因此以“金星”(Kejora)命名,却同样掀起反对的千层浪。
陈亚才强调,路名对当地人而言,是有感情与象征性的代号,当人们提起阿罗街,就知道是国际著名的美食天堂与游客集中地,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要让人民认同与变成习惯用语的路名,需要一定时间的酝酿,因此最终吉隆坡市长也收回成命。
“如果政府更换花园或车流量较低的路段,受影响的人数较少,影响也不会太大,但是看回这次名字被更换的路段,怡保路以前是隆市前往霹雳州怡保的衔接道路,因此得名,目前依旧是全国使用率最高的路段之一,许多外州人民‘下坡’也会使用该路段,几乎是隆市的心脏地带,因此引起巨大的反弹。”
针对这次市政局更改隆市8条主要道路名称,以向历任国家元首表达敬意,所引起的巨大反弹,陈亚才坦言市政局的确操之过急。“很遗憾的,这次市政局把高效率用错地方,更改路名不需要一夜之间的急迫性改变,难道不可以在下星期甚至下两个月才推行吗?更改路名需要酝酿期,要有向人民宣传的过程,包括讲解更换新路名的意义与原因、人物资历与贡献等,毕竟再怎么出名的人,都会有人不认识。”
他坦言,加上如今已经接近年杪,许多人为新一年准备的日历、公司信封与信纸、名片与招牌等,如今又得重新再定做,无故多出的成本肯定让人不满。
“市政局应该提供缓冲期,例如告诉大家政府有意愿更换新路名,给予民众一个月或更长时间的事件准备,直到明年的1月1日才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