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团结,是多元族群社会的长青主题。在多数国家,这个课题,也长期未能获得妥善的解决,如东协的马泰印缅菲。主因之一在于,这些国家执著于一个国家、一个国族、一种文化的国族国家(Nation-State)的执念,进而引发族际争执。
历史地看,现代国家的产生,主要受到了大历史事件的影响,一为1688年的英国光荣革命,它产生了立宪君主制与英式议会民主制,随后的产(工)业革命,也启动了现代产业资本主义与社会,而英国便在这基础上,与爱尔兰、苏格兰等,成立了多元族群联盟的联合王国。二为美国独立革命,它建立了一个由邦联转型为联邦的另一个现代国家的联邦体模式;三为法国大革命,这个1789年的革命发生在英美之后,可其建国模式,竟然成了最具影响力的国族国家模式,即一个族与国合一的一个国家、一种国族、同一文化、单一语文的同质国家模式。连英美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其影响,尽管英美主要靠政治制度与理念,而非文化标准化、同一化来立国。
这个法国模式是个单一制国家(Unitary State)模式,它一方面经由权力的中央集权来一统国家,如在行政、财政、税收上大一统与中央化;他方面,则经由标准化的国民教育、医疗、社会福利、国民服役、印刷媒体的宣传等来一统化与标准化国民文化与思想。大多数的欧洲诸国,均在很大程度上受这单一化思路的影响,如德国、意大利等。德、意等国在1870年代在政治上统一后,便力图大搞“建立了意大利后,便得塑造意大利国族”的国族建设工程(Nation-Building Project)。在那个强存弱亡,弱肉强食的激烈国际竞争与战争时代,枪口一致对外,确也有助于塑造一统的国族,如大马的马来族,便因华印族的大量存在,而使得不同族裔的马来族/穆斯林得以大团结起来一样。
可见,时代环境,是个重要的强化因素;毕竟,在二次战前,连不少西方国家,也是很不民主,也不讲人权的,如纳粹德国与法西斯主义的意大利。在德国,这种国族国家观,甚至发展到极端种族主义的可怕程度!
尽管这种国族国家观曾有助于一统化欧洲诸国,可并不彻底,即便在法国,这种观念也还受到Breton族、Corsican族的挑战。在意大利与西班牙,也有不少少数民族要求民族自治,甚至要求独立。除了受到这类由下而上(bottom-up)自成一格的民族语文群体的挑战外;1980年代后,更受到区域化与全球化的由上而下,或由外而内的挑战。
从社会龟裂的角度看,早在国族国家形成的初始阶段,欧洲诸国便出现了新的龟裂,如中央对边陲,国家对教会的矛盾与冲突。也就是一些地区的民族(边陲)与教会不甘服从中央政权的“国族革命”(National Revolution)议程的抗争。在法国与意大利,中央政权甚至禁止天主教徒竞选或组织政党,以便把其教育、思想传播的职能或土地收归国有。一直到1920年代一统化巩固后,方对天主教徒开放党禁。国族国家计划的强制性与非人道性,由此可见。
不幸的是,不少新兴国也有样学样地,企图搞这种国族革命计划,可这已是个讲究民主与人权的法治化时代,也是个著重改革开放、和平发展,而非强权就是真理的时代。强制性的国族革命,只会带来适得其反的无休止的抗争,是逆时代潮流的行径。
有道是,思路决定出路,有好思路才有好出路。对大多数新兴的多元族群国言,他们本应选择多元国族国(Multi-National State)或公民国家(Civil State)的建国理念,甚至是多元文化公民身份(Multi-Cultural Citizenship),而非19世纪以来的单一国族国家观。在当代主权国,重点应是公民成员资格,而非族裔、民族或宗教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