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世界杯轮到从未缺席决赛圈的“足球王国”巴西主办,闻名于世的足球实力加上贵为“金砖四国”的经济实力,也让巴西的申办过程没引起太多争议;惟国内人民的强力反弹,日渐高涨的示威浪潮,却反映出巴西人民“热爱足球,讨厌世界杯”的怪象?其实主办世界杯除了有助于推广国家形象与推动经济发展,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反噬效果”,这点在长期面对贫富不均、社会阶级斗争问题的巴西身上,更是明显。因此,本期节目请来国际时事评论员黄永安,分析巴西世界杯面对的经济挑战,与球赛结束的“经济余震”问题。
巴西自去年开始花费钜资投入主办洲际杯,引起超过百万人民的强烈反弹,提出了“大笔公共领域预算,如基本设施、教育医疗与公共交通等被抽走,转投入华而不实的世界杯设施”论述,虽然被视为反对党领袖博取“政治筹码”的戏码,却也反映了一定程度的事实。
对此黄永安认为,巴西虽然目前被定义为发展中国家,却因为雄厚的原产品出口实力,而成为大型的发展中国家,也被列为金砖四国中的一员,各种统计数字也显示出良好的经济发展,人均收入达到1万2000美元。
“曾被葡萄牙殖民的巴西,同样深受葡萄牙与西班牙等拉丁美洲语系的政治风气影响,阶级之分相当明显,社会收入分配不均,以致出现明显的贫富差距;加上政府为主办大型赛事而拨出巨款,难免减少公共领域拨款。”
好坏现在定论尚早
为了符合国际足联定下的球场与基设标准,巴西前后砸下超过115亿美元(约369亿令吉)提升硬体设备,其中40亿美元(约128亿令吉)用于翻新球场及新建球场,在球场的总支出已超过南非世界杯的3倍以上。
询及是否代表本届巴西世界杯将“入不敷出”,甚至沦为收支不平衡的“失败投资”时,黄永安坦言目前下定论尚属言之过早,毕竟世界杯能带来的利好因素不只是“短期刺激”,而是长期性的“长线投资”。
“主办世界杯的好处包括改善国家形象、提振国内社会风气、庞大经济收益的3大重点,也可以有效检视国家的公务员制度如军警的维安表现是否合格等;惟各国的‘体质’不同,上述利好因素也会变相减少,甚至转为不利因素。”
他认为,目前为止,巴西人民在世界杯前的激烈抗议,到了比赛开打后会否减少,尚属未知数;各种收入包括门票、广告、转播权、周边产品与连带产业等,都必须等到比赛结束后才得知其确切影响,因此人们不应立即为巴西世界杯的糟糕问题盖棺定论。
他以另一世界大型运动赛事─奥林匹克运动会为例,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日本藉著亚洲第一个成功举办奥运会的气势,成功在国际社会上洗刷二战时的名声,提振日本社会士气与人民的爱国之心,也进一步带动往后20年左右的经济起飞。
“1992年的西班牙巴塞罗那奥运会则稍微不同,西班牙政府在奥运年前投入钜资,在1991年开始出现经济负成长,奥运会结束后的跌幅程度更大,直到1994年后才逐步恢复;而如今西班牙的失业率甚至达到26.7%,虽然不可完全赖在奥运会的身上,惟也再一次展示了不同的国家经济体制,引起的不同后果。”
如何回馈人民是关键
黄永安指出,欲透过主办世界杯为自己打造美好形象的巴西并没有做错,人民的抗议与不满也只是反映多年来的体制问题,因此两边并没有明显的对错,而到底谁是谁非,则需要至少3年的时间才能看清。
“这次世界杯球场与基本设施的工程由谁负责呢?是来自外国的设计师与劳工吗?如果不是巴西人民负责,所有球场设计、原材料到人工费都是交给外国人负责,也无助于提高巴西国内的就业机会与经济发展。”
他不讳言,即使巴西能透过世界杯取得大笔收入,如何回馈给人民也是关键问题。
“撇开世界杯的收入,即使巴西今天发现一个新油田,他们要如何回馈给人民呢?如果透过派发福利金,既没有带动生产力,也和施舍没有两样,因此如何透过收入带动工作机会,是值得巴西政府深思的问题。”
“巴西这次投入369亿令吉筹办世界杯,看似相当庞大,除了‘有形收入’如门票、转播费用、广告费与旅游业等,还必须算上‘隐性收入’如国家形象、大型设施的‘使用潜力’,而这些就留待巴西人民之后自己亲身感受了。”
经济体质好 世杯才有助益
询及从1994年美国世界杯开始,各届世界杯主办国在当年的经济总量幅度皆有小幅增长,包括1994年美国世界杯的经济总量增长1.4%、1998年法国增长1.3%、2002年韩国与日本分别增长3.1%与0.3%,2006年德国增长1.7%时,黄永安认为,世界杯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
“主办大型赛事不一定会失败,而必须视乎各别主办国的‘经济体质’而定,上述所言的国家经济管理表现都很不错,即使没有主办世界杯,都有基础的经济成长动力,因此世界杯的出现犹如锦上添花,起到带动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1998年法国在自家门前捧杯、韩国在2002年首次打入四强,与德国在2006年打进半决赛的优异表现,都有助于提振国内社会士气,达到拉拔经济的效果。
他补充,加上1994年到2006年左右,世界经济局势处于平稳发展阶段,消费心态正常且投资市场充满信心,也有助于主办国取得更好的经济表现。“2008年美国的金融海啸与随后的欧元重灾区是一个分水岭,如果上述国家现在再办一次世界杯,也很可能出现犹如巴西的乱局。”
国际足联比主办国“捞更多”
随著资本主义席卷全球,许多大型体育运动也沦为各种“捞钱”的项目,让人玩味的是,相比起大兴土木的主办国,负责承办世界杯的国际足联,与奥运会的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似乎“捞得更多”。
据英国某体育营销研究机构的数据显示,国际足联可从巴西世界杯取得43亿美元的收益,此前两届的世界杯,则分别带给国际足联20亿美元和36.7亿美元入帐。
这其中又以各国电视转播权与广告收入最高,在全球拥有庞大观众群的世界杯转播收入始终稳步成长,加上各大国际品牌争相投入广告,博取更多曝光率的情况下,国际足联可从中分别进账25亿和13亿美元。
在门票收入方面,截至世界杯开打前一个星期,世界足联已卖出220万张门票,而本届门票价格比起南非世界杯高出10%的情况下,相信门票收入不会比上届的2.72亿美元来得低。
体育趋向商业化
当然,世界足联也为巴西世界杯付出近20亿美元,包括5.76亿美元的总奖金、2.2亿美元的转播费用、给予参赛球员俱乐部与巴西足总的近一亿美元等;惟相比起庞大的收益,世界杯绝对是国际足联的“金鸡母”。
对此,黄永安认为,体育变成庞大的生意活动是无可避免的,因为目前世界上并没有足以取代资本主义的新制度,这点也和许多传统节庆包括圣诞节与农历新年,都满溢著浓厚的商业气息一样。
“如果没有商家义务推动运动赛事,主办国更不可能单靠税收完成整个赛事,因此在比赛中放置广告,对主办国与商家而言,也是互惠互利的。”
“至于所谓国际足联或国际奥委会分到更多收益的说法,也有无法量化的统计方式,包括上述所提的国家形象,与振奋国内信心等,都具有一定的议论空间,无法百分百武断到底谁受益。”
世界聚焦 巴西人借机提诉求
面对国内高涨的反对世界杯浪潮,巴西总统罗塞夫此前也一再声称,世界杯的各种投资,无论是球场还是基本设施如机场与道路等,最终都会“留在巴西”,惠及当地人民,而不会沦为“大白象计划”,惟似乎无法有效安抚人民的心情。
黄永安坦言,这种说法属于政治人物的典型话术,也是政治理论上正确的话术,不过最终成果是否真的惠及人民,只有巴西人民自己最清楚。因为到目前为止,人民的反对声浪似乎没有完全平息,甚至传出了世界杯期间不排除到球场抗议的谣言。
问题乃长期累积
“其实巴西的经济问题是长期的政治体制与经济结构累积而成,巴西人也知道,不可能透过一届世界杯就可以解决如此长期的顽疾,而是趁著全球聚焦世界杯期间,向政府传达压力,希望借此取得更多政治资本。”
他解释,若巴西人民选择在平时进行各种示威活动,在国际上没有新闻价值之馀,也缺乏明确的证据论述;如今套用世界杯非凡的吸睛能力,并利用筹办期间的一箩筐问题佐证,也会让示威活动变得更有“道理”。
拉美缺共富观念
他认为,巴西与其他拉丁美洲文化一样,因为贫富差距以致经济出现结构性落差,黑市横行,加上强烈的阶级意识,导致许多人拥有“无法共富”的观念。
“我国许多华裔的传统观念都会抱著‘与民共富’的想法,如富豪通过捐款协助华小、老板为家庭经济困境的员工提供金钱援助等。这点在拉丁美洲封建文化中,森严的阶级观念中较为少见。而巴西盛行的抗议文化与强劲的劳工运动,也是导致经济无法及时复原的原因。”
开讲嘉宾:黄永安(国际时事评论员)
电台主持人:邓佩银、苏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