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山老街,马来亚路“煤都”在抗日、抗英时期红极一时。

顾名思义,雪兰莪煤炭山盛产煤炭,地名源自马来文Batu Arang。马来文batu为石,arang为煤,1940年严青萍《南洋经济地理》认为,马来文Batu Arang意为此地盛产状如石块之煤,其实马来口语中的batu也有指山的意思,故中文地名被唤作煤炭山,有时亦简作炭山,话虽如此实无一座山唤作煤炭山。中文地名也有根据Batu Arang音译,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记之马刀亚冷,1939年傅无闷《南洋年鉴》及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皆记之峇株亚兰,馀者还有峇都亚冷、峇株亚令,亦有以简称记之亚冷、亚令等。

煤炭山曾是马来亚煤炭主要产地,有一段长时间被喻为马来亚的“煤都”,其他煤炭产地尚有霹雳宁罗(Enggor)、玻璃市的Bukit Arang,以及柔佛麻坡的武吉哈逢(Bukit Kepong)、柔佛居銮的梁站(Niyor)等,然而不论产量与质量皆无法与煤炭山堪比。雪兰莪呀吃(Ulu Langat)也有一个Bukit Arang,华民俗称炭山的一座小山,昔日却以锡矿知名而非煤矿。煤炭山从一个矿村起家,之所以能形成一个埠镇,完全是因为有数千甚至过万煤炭矿工之故。

1908年马来人在万挠Rantau Panjang森林保留地南边寻找锡源,在小溪无意中发现了第一块煤,经英殖民专家勘察鉴定地底煤炭藏量极其丰富。1913年时仅30岁的英国商人J.A.Russell成立马来亚煤矿公司(Malayan Collieries),申请租借2000英亩煤矿地开采,后不断扩充租借至9000英亩。这位Russell便是后来在金马仑开辟Boh茶园的企业家。话虽如此,开矿耗费巨大,Russell资金不足,初期拉来一些富商如A.D. Allen、胡子春、陆佑、陈齐贤等入股成为董事。

于是煤炭山就此形成了聚落。1915年开始大规模投入开采,首批矿工来自沙巴纳闽的有经验煤炭工人,由于采煤风险大薪资较高,万挠、双文丹(Serendah)及别处矿工亦相继涌入煤炭山。1958年生的老煤炭山李振和告知,煤炭山华民从开埠起即以惠州客家人为主,至今客家话在煤炭山依然通行无阻,即连当初煤矿公司老板Russell亦通晓客家话。

右为老煤炭山李振和为访客介绍煤炭山的煤炭隧道。
右为老煤炭山李振和为访客介绍煤炭山的煤炭隧道。

煤炭山文史工作者黄海生曾告知,二战前煤炭山鼎盛时期人口超过三万人,其中一万多人为矿工或煤矿公司员工。在二战前后采煤的艰辛岁月中,煤炭山矿工曾发动五次大工潮,影响所及亦牵动外地如新街场(Sungai Besi)等地锡矿工潮。参与煤炭山工潮每每高达数千人之众,二战前后煤炭山埠众亦积极参与抗日、抗英运动,煤炭山也因之被喻为“小延安”。

小埠镇建立在煤矿公司土地上,最初的老街场仍保留约莫20间店铺,二战后在巴刹一带再兴建60间板店铺则称作新街场。到了1950年代,煤炭业走向没落,煤矿公司亦决定放弃开采, 1957年报上评述更称煤炭山注定走向灭亡,至1960年煤矿公司正式停产,不少人陆陆续续离开煤炭山转到外地,留下来的居民则纷纷转向农业发展。

然而,由于地底下早年采煤挖空导致泥土松软,1990年代煤炭山竟然多次发生地陷,一些专家断定煤炭山不再适宜居住,还有一些专家甚至预测煤炭山将“陆沉”,雪兰莪政府一度建议举埠迁至邻近的根登(Kundang),但多数煤炭山居民愿意留下拒绝迁埠。李振和告知,随著附近洋灰厂停止抽地下水,地陷问题便不再出现,煤炭山也不必迁埠了。

在岁月流转中,笔者仍存有关于煤炭山的一些记忆,一是儿时多次随同奶奶搭巴士到煤炭山走亲戚,二是1980年代当记者时到煤炭山采访地陷新闻,三是2006年《开拓者的足迹:煤炭山罗带》一书出版,受罗带儿子罗振辉之邀到煤炭山参与推介礼。这一回到煤炭山采风,也欲探听日军曾在煤炭山藏宝之说,快乐茶室东主朱炳泉年少虽有所耳闻,但后来似乎不了了之没有下文。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1957年5月7日,发自日本东京的一则路透社报道称,前日军伍长山田与三郎(Yozaburo Yamada)透露一个惊天秘密,马来亚日治时期他奉命率小队到一个废弃煤矿穴内,埋藏“马来亚之虎”山下奉文所搜括的财宝,计有75公斤金块(165磅重)、六箱白银,以及二箱金银珠宝!山下奉文是率领日军攻陷马来亚的主将。

日军投降后,山田与三郎随日军被遣返,后来在日本中部金泽市(Kanazawa)开餐馆。根据他称,藏宝地点在雪兰莪煤炭山南边邻近一座胶园的废弃煤矿内。山田与三郎犹清楚记得,藏宝日期为1945年8月8日夜晚,并把藏宝地点委托当地领袖守护。由于受到前上司的嘱咐,他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直至前上司逝世才公诸于世。较后,山田与三郎再发声明,若受到邀请他愿到煤炭山指出藏宝地点所在。

快乐茶室东主朱炳泉收藏昔日煤炭山生产的砖瓦,标明Batu Arang。
快乐茶室东主朱炳泉收藏昔日煤炭山生产的砖瓦,标明Batu Arang。

这则新闻经本地媒体转发后,在煤炭山一度引起寻宝热潮。时值煤矿公司计划停产,煤炭山居民愁云满天,当传出日军藏宝煤炭山,有些人即根据新闻线索推测藏宝地点,一名曾在日治时期当日本军官情人的华妇,更成为寻宝者竞相探听的对象。然而,煤矿公司总经理N.M. Warmington浇了一盆冷水,他称煤炭山南边确有不少废弃煤矿,惟大多已淹没在可深达600尺的水底下。

寻宝热潮很快即冷却,原来有老矿工发出警告,虽确有一个废弃煤矿穴,即所谓第10号窿位处煤炭山南边,但若是欲在10号窿挖掘藏宝,相信只能挖出很多被杀害的华民骷髅。这是日治时期日本三菱株式会社接管煤矿公司始开发的矿穴。相传日侵之初,日军曾在这一带处决不少华民。日军投降后,10号窿已然封闭。当热潮渐渐冰消,煤炭山一切又回到正规,此后再也没有山田与三郎或日军藏宝之下文。

10号窿据称可直透一座胶园,距离煤炭山街上有一段路程。李振和未曾听闻有任何日军藏宝,然而他根据各方描述判定即Caledonian Estate,他领著我们从煤炭山老街,沿著煤炭山路经过数公里的油棕园,来到Caledonian 园丘的小聚落。当地一名印裔告知,这个园丘唤作Tuan Mee,原属Caledonian的主要园丘之一,当初的胶园早已变作油棕园,大多印裔园丘工友亦已迁离。从告示牌可得知,如今园丘属于KLK即吉隆坡甲洞集团。离开时从高速折返煤炭山,途中经过以Caledonian命名的新住宅区,据称这里也是当年Caledonian的园丘之一。

在繁华落尽后,煤炭山留下的唯有挖煤、工潮、抗日、抗英等血与泪的记忆,而风光一时的火柴厂、砖瓦厂亦早已灰飞湮灭,见证煤炭山走过百年岁月只有1920年成立的集群学校,在顶峰时期集群学校有高达1700多名学子,是雪兰莪最大型的华文学校之一。根据李振和,煤炭山现仍有千多华民,但集群华小学生仅有约莫200人,而且非华裔学生超过半数。

关于煤炭山的未来,万挠州议员蔡伟杰告知,煤炭山作为一个老埠镇,无法获得额外拨款资助,故已向雪兰莪政府申请把煤炭山纳入新村地位,“雪州政府反应相当正面,若能纳入新村地位对煤炭山的未来大有助益。”

在Caledonian Estate采风,据传日军马来亚之虎山下奉文搜括的财宝匿藏于此。
在Caledonian Estate采风,据传日军马来亚之虎山下奉文搜括的财宝匿藏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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