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吉农场旧街场早已没落,残留20馀间板店屋多已弃置,只有数间仍有人居住。

黄重吉既是人名亦是地名。小学旅行曾参观文良港黄重吉饼乾厂,新一辈或许不懂谁是黄重吉,也没有听说过黄重吉农场,那是1930年代前后华裔实业家黄重吉在彭亨而连突(Jerantut)开辟的4300英亩大型农场,当时英文官媒称之Ng Tiong Kiat Plantation,华民昵称之“黄重吉”或简称“重吉” 、“农场”,马来人则称之Tiong Kiat,许是Tiong发音拗口,慢慢又转音成Tong Kiat,至1970年代始易名为官称的双溪热力(Sungai Jerek),然而不论华民或马来人、印裔,至今仍惯称之Tong Kiat。

二战前,农场已有千馀名华民居住,于是逐渐形成一个小村埠。所谓村埠实则一条简陋的街场,旧时称作Pekan Tong Kiat(重吉埠),昔日又称而连突/关丹路89英里,今为64号公路中段,即而连突/马兰(Jerantut-Maran)路,由马兰方向前来约莫20公里,由而连突前来约莫25公里。黄重吉农场曾归而连突管辖,旧时多称而连突黄重吉农场,如今行政权则在马兰管辖之下。

旧街场如今仍遗留约莫20馀间板店屋。1973年生的陈志辉告知,其父母曾在街场开洋服店,几乎所有商家皆为华民,当地华民以闽南方言群居多,主要住在街场邻近一带,这里也是紧急状态时期组建的双溪热力新村。日转星移,原来的板店屋多已弃置,只有数间仍有人居住,今街区移至两公里外的新区,告示牌志明为Pekan Jerik(热力埠)。旧街场北端是热力华小,这所微型华小情况独特,原来双溪热力泰米尔文小学(SJKT Sungai Jerik)附属在此,换言之一间学校同时有华小和泰米尔文小学。

一个以华裔头家命名的农场,后来竟成为大家口中的地名,恐怕黄重吉生前也始料未及。黄重吉其人,原籍福建永春,据载1906年16岁随父南来,先后在雪兰莪巴生、吉隆坡居住,父亲开办土产行,两年后父亲返回中国,黄重吉留下寻求发展,28岁起陆续开展板栈、五金、饼乾厂、树胶厂、米厂、椰油厂、花生油厂、酒厂等多元业务,此外亦开拓大型农场、茶园等。

热力华小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一间华小里同时附属泰米尔文小学。
热力华小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一间华小里同时附属泰米尔文小学。

黄重吉农场昔日以种植木薯(生产薯粉、薯粒),还有椰子、果树、橡胶、油棕为主。由于周遭皆为森林地带,二战时是抗日军活跃所在,黄重吉亦曾一度匿藏于此。抗日时期,黄重吉冒著全家被日军对付的风险,罔顾自身安危义助抗日军与联军。二战结束后,1946年黄重吉接受中文报访问,谈及三年八个月被日军特务的严厉监视,并遭受日军28次威迫利诱的残酷审问,然而黄重吉仍经常与抗日军有接触,甚至冒险到森林中的抗日军基地商讨配合。

1944年12月,联军在黄重吉农场24号公司屋旁空降四名联军伞队人员,包括一名美军中尉与三名中国国军人员,以及一些军需物资如收音机、发电机、机关枪、手榴弹等,此为战时联军首次空降马来亚,以加强联军在马来亚的情报搜集。从黄重吉受托负责接应,可见抗日军与联军对黄重吉的绝对信任。初时黄重吉安排空降联军人员住在公司屋,但因为空降时为千馀工人目所共见,遂改在农场附近森林建筑营寨,并组织矢志抗日的好汉数十人,日夜轮流守卫。

1945年3月,黄重吉又救获美国空军三人,包括一名中校。话说二战末期联军轰炸日据新加坡,有一架美军B 29轰炸机被击伤,飞返途中在森美兰林茂(Rembau)坠落,其中四人不幸罹难,被日军发现捉去三人,剩下逃生者四人,而一人又不幸死亡,仅存三人东躲西藏,黄重吉在抗日军协助下,排除万难营救这三名瘦弱不堪的美军,护送到黄重吉农场与联军伞队人员同住。

1945年5月,再有联军136部队空降伞队人员,包括四名英、澳军校尉,及五名中国国军人员,降落在离黄重吉农场约30英里之而连突森林,黄重吉一如既往倾力相助。黄重吉动静传到日军耳中,日军遂派宪兵伪装医生、商家,甚至工人,到黄重吉农场实地明查暗访,所幸千馀工人深明大义守口如瓶,无一泄露联军人员的匿藏所在。

然而1945年8月日军投降前夕,日军掌握了黄重吉资助抗日军与接应联军空降伞队的证据,先是逮捕其堂弟兼得力助手黄重涵,并围捕吉隆坡文良港黄重吉寓所,惟黄重吉已先一步易妆逃至而连突农场。日军得悉后心有不甘,派小队约30馀人包围农场,在农场医院留医的八名工人惨遭日军杀害,其中一名五岁小童竟遭日军刺喉而亡,联军唯有联合工人与日军火拼,当场击毙六人,俘虏12人。

至惊险是,日军在文良港未捉获黄重吉,向黄重吉夫人撂下狠话,限令五日内交出黄重吉至吉隆坡宪兵部,否则黄重吉一家20馀人将被斩首,全部家业也将作为敌产充公云云。所幸,五日限期未至,日军宣布无条件投降,不然杀戮之祸恐难免。根据黄重吉估计,他资助的抗日费用及战争损失不下1300万元,单是被日军夺去的货车便有60多部、汽车20多部。

文德甲姚贞媛华小从园丘迁出,姚贞媛园丘的华小校舍则让予泰米尔文小学。
文德甲姚贞媛华小从园丘迁出,姚贞媛园丘的华小校舍则让予泰米尔文小学。

彭亨文德甲(Mentakab)还有个姚贞媛园丘。姚贞媛马六甲人,祖籍福建永春。原来的姚贞媛园丘多已开发成住宅区,不过在昔日园丘中心仍住著一些印裔,还有一间名为姚贞媛园丘的泰米尔文小学。这间学校原为华小,后迁出两公里外,仍保留校名姚贞媛华小,园丘内的华小校舍就让给泰米尔文小学,两间小学的差别是,泰米尔文小学犹挂著园丘两字,华小则直称姚贞媛华小。

20世纪胶业旺盛之时,马来半岛各地纷纷开辟胶园,这些那些胶园多为洋人所有,园名要不以地名或河名唤之,要不以外国地名或洋人名字唤之,惟史上第一片胶园即在霹雳太平,洋人竟然命名之Yam Seng Estate(饮胜园)!饮胜园之得名颇具戏剧性,话说1895年吉辇(Krian)县长Dr Cambre Leech购下一块地段,这是一名华民种植甘蔗的园地(吉辇曾是主要蔗糖生产地)。当华民园主与Leech喝白兰地庆贺签约,Leech正在寻找灵感为新园地取名,此时华民园主举杯喊出一句:yam seng。而Leech随即举杯回应:yam seng!就这样,史上第一片胶园便叫作饮胜园。

当初吉辇一带种植甘蔗的多为潮州人,饮胜园原华民园主估计也是原籍潮州,惟“饮胜”早已成南洋华民惯常语,不管是来自于哪个方言群的华民,也一概用粤语yam seng来祝酒。简单说粤语饮胜即乾杯,因避讳“乾”带有乾枯之意改用饮胜,而为图吉利“胜”乃表达胜利之意,正如香港通销南洋的通书都改称“通胜”。

根据1939年英文《海峡时报》,Yam Seng 橡胶公司1895年在爱尔兰的都柏林(Dublin)注册,同年便清除了地段种植橡胶,此前虽有种橡胶的公司,但却是与茶树一起种植,而饮胜园乃第一片专门种植橡胶的园丘,故被称作全马最悠久的胶园。饮胜园离太平13公里,我们从太平北上至甘文丁路(Jalan Kamunting)往西不到三公里,便是当年Leech开辟的饮胜园,然而如今遍寻不著一株胶树,早已翻种成大片油棕树矣。

虽说取名饮胜园,却以印裔劳工而非华民为主,至今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一间泰米尔文小学,犹保留著饮胜之名唤作SJKT Ladang Yam Seng。学校地址为吉辇路八英里(Batu 8 Jalan Kerian),如今不到20名学生。要是换作华文学校可就逗了,设想一下若是取名“饮胜华小”,但看字面意思怎么让家长放心?

霹雳近130年历史的饮胜园,唯一留下的痕迹即是饮胜园泰米尔文小学。
霹雳近130年历史的饮胜园,唯一留下的痕迹即是饮胜园泰米尔文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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