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5月15日)拙文〈一部关于伊斯兰议题简易版百科全书─《SALAM祝福:伊斯兰的多元诠释》读后感〉 指出该书确实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书籍。然而,以批判的视角来看,该书还是有一些可以改进之处,在此就以三点为论述。
首先,书中的伊斯兰诠释,虽然有展开不同群体的多元论述,然而对某些议题的论述却多少有点避重就轻,甚至没有进一步揭露伊斯兰的保守性。如上所述,纵使本书篇章极多,但本书基本上没有任何一篇文章开展伊斯兰历史中以武力扩张并以伊斯兰教义冲突或权力斗争而互相残杀的黑暗面。
再来,如果以更为进步激进的视角来看,如以男女平权的视角来看,伊斯兰的许多经文诠释难免被视为是巩固父权社会,如一夫多妻制、可否殴打妻子等。以推动社会进步的论述而言,无论是男女平权、同性恋等课题,虽然万吉针对这些课题已经以相对开明的视角来诠释,但他也只能针对相关经文进行诠释,而不能排除经文本身倾向保守的诠释性,更别说化身为支持、推动这些进步社会运动的论述。
当然,持平地看,这也不是万吉本身或伊斯兰的问题,而是把伊斯兰的经文当成诠释现今世界所有现象的排他性论述的教条主义的问题。
第二,这本书虽然涵盖的伊斯兰议题非常广泛,但却不够深入。这是因为这本书是由刊登在报章的专栏文章集合而成,而不是专门针对某些伊斯兰议题进行深入诠释和探讨的专著。毕竟,专栏文章受限于版面和字数限制,且受众基本上都是没有伊斯兰背景的非穆斯林,所以只能以浅白易懂的方式书写。然而,对于想要深入了解伊斯兰议题的读者如作者而言,多少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第三,尽管本书关于伊斯兰的论述就非伊斯兰教徒而言,是相对“开明”和“包容”的。然而,就现实层面而言,里头的许多开明论述其实并不是马来西亚主流的伊斯兰诠释,亦即万吉在书中所展现的开明的伊斯兰论述,在马来西亚的伊斯兰舆论中是属于非主流甚至边缘化的,并不被大多数伊斯兰群体所认定和采用。
然而,当我们感叹并寄望有更多的万吉出现时,关键是万吉相对开明的伊斯兰思维的背景是否是可复制的?万吉从小就是忠诚的伊党党员,而在13岁时就已经学习伊斯兰知识。后来,他去了巴基斯坦和埃及大学进修伊斯兰知识。在求学过程中,他发现到伊斯兰内部因不同教义的争执,这让他对伊斯兰诠释有了疑惑,到底谁才是对的?
在他就读的国外大学中,他观察到就算处在穆斯林居多的国家,都会发生许多伊斯兰不允许的事物──如贪污、偷窃等,然而在其他几乎没有穆斯林的国家如日本和瑞士,这些国家的贪污指数和偷窃等犯罪却是极低的。
另外一个经历是政治层面的。他曾经是雪州伊党宗教师理事会的一员,并在2008年选举后,伊党与行动党和公正党结合成民联。这导致他接触了许多非穆斯林群体尤其是行动党议员和党员。在和他们对话讨论的过程中,促使他对于伊斯兰议题有了不同的诠释和看法。
他也坦言,其中一个促使他改变伊斯兰诠释倾向的一个主要人物是安华,安华当时送了一本书给万吉,书名为《Pergolakan Pemikiran Islam》。这本书挑战了当时万吉对于伊斯兰的看法,于是他开始以全新的视角来看待《可兰经》和《圣训》,并去探索传统早期和不同时期的伊斯兰社会对经文的不同诠释。
从万吉的经历来看,学习伊斯兰的求学经历可能是我国不少穆斯林学者的共有经历,然而政治层面的经历却是不可复制的。亦即,有多少穆斯林学者能够经历如万吉的所经历的政治经验?
因此,在马来西亚的宗教社会文化中,虽然无可否认如万吉般相对开明的伊斯兰学者在马来西亚还是有的,但却排除在主流之外,而且还是难以复制的。
必须再次提醒的一点,虽然本文以相对“开明”和“进步”的字眼来形容万吉的伊斯兰论述,但这只是为了行文方便,而严格来说这是一种标签化,不得不察。换言之,我们必须切记的是当我们把“开明”或“进步”的标签投射在万吉身上时,很多时候其实是把我们对于开明和进步的形象自我投射在万吉身上,而并不是万吉这个人真正的形象。
针对许多伊斯兰议题,虽然他的诠释是相对开放和包容的,但不表示在所有的伊斯兰议题上他都会秉持著和我们群体一样的视角和看法。每一个人的意识形态都是流动、变化且多元的,针对不同的议题有时会采取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和每个人的经历、思考方式等背景相关。
譬如,近期就有学者指出万吉曾经发表反什叶派和抨击某些苏菲祈祷团的言论,还批评一些被视为违反伊斯兰教义的传统马来习俗。由此可见,我们应该把注意力专注在议题的讨论上,而不是“标签化”或“包装化”不同意识形态的穆斯林群体和宗教师。
总结
以上虽然指出了本书的一些问题,但却瑕不掩瑜,且很多批判并不是本书的问题,而是笔者有点吹毛求疵的主观看法。然而,笔者还是认为本书是值得阅读并加以收藏的。本书所牵涉的议题在马来西亚社会将会不断重复,所以书中针对这些议题的时效性是不太容易过时的,日后还能拿来参考,颇有百科全书的意味。而且,本书的伊斯兰诠释是一个对伊斯兰富有学识的宗教师所写,权威性和参考价值皆可靠,是促使读者对相关议题深入探讨的入门书籍。
最后,了解了本书多元的伊斯兰论述,还能开启和自身群体或者穆斯林群体的对话之门,以这些基本了解和他们进行探讨和对话,将有助于拉近不同群体之间的距离和隔阂,促进了解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