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佛士姑来天后宫毗邻士姑来大道,是祭祀天后圣母、玄天上帝、普庵祖师等神明的宫庙。据现有文献记载,其历史尤可回溯十九世纪,迄今约有百卅年历史。但有论者转引吴华先生著述指出,天后宫史迹或可推前至1844年,毕竟“华人初到一处地方,便会设立神坛祭祀神明,随后筹款购地建庙,而庙宇落成后,善信便会敬送匾额或钟鼎之类的文物”。
而今论据“详实”,所以建庙年份“可待商榷”。相关论述可翻阅吴文华、黄宗怡、李春延、萧开富合著《泽被苍生:柔佛士姑来天后宫史迹、民俗与文教传承》。
择要言之,天后宫大抵“兴建”于1892年,复因大道工程之故迁移现址。相传二战之际,普庵祖师曾扶乩谓有日军空袭,乃嘱咐乡民张贴符印避难。不日果有战机轰炸,幸无人命伤亡。是以战后香火鼎盛钟鼓远鸣,遂为彼处一大地标。
考星洲日报1963年4月18日报导〈柔属士姑来为天后圣母诞辰村民集资演剧〉可知,当地居民每于农历三月廿三欢庆圣母宝诞,尤其喜好集资上演戏剧酬谢神恩。据说当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而且“士姑来青年会及劳工党士姑来支部,趁良机在后母庙附近搭起临时摊档,举行义卖,所得款项充作党会基金。这么一来,冷清的士姑来村忽然一变,人头钻动,来往车辆,随著大增”,足见其兴盛。至于今日,天后宫仍为柔南重要庙宇。
文物而论,其要有四──铜钟、印章、对联、牌匾,其中又以铜钟为最。今以察之,可见“光绪二十六年,大英国新架坡胜班兰□信等敬铸钟磬奉送天后宫”等字样,尤可证明新柔两地之联系。
另外,“刘厝港天后宫印章”亦颇具意义。按萧开富所言,印章不仅用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官方文件,更可推知早期天后宫建立于士姑来刘厝港,足见其地位。又天后宫正殿今有对联曰“(上联)圣德巍峨英灵锡佑生群垂千古 民国十二岁癸亥季冬吉立 (下联)神恩浩荡赫濯咸亨世界播世民 沐恩信善邱汝成敬送 李焕初详 ”,可以推知“天后宫在原址之时,可能已经过一次修复,宫庙略有规模”,故信善邱汝成乃恭送对联贺之。
至于牌匾则是福建漳州东山县香客田淇川敬献之物,其辞曰:“泽被苍生”,寓意天后圣母及诸神恩泽广施天下。2022年适逢天后宫建庙百卅年,故又以“泽被苍生”为题办举系列庆典。
虽然如此,“泽被苍生”如何发音亦系众说纷纭。或有人曰“被”通“披”,应念“pī”;又有人以“被”为bèi音,毋庸通假。今考字义,汉代许慎《说文解字》释“被(bèi)”曰:“寝衣,长一身有半”,清代段玉裁注之曰:“引伸为横被四表之被”。语译今文指:“寝衣为被子,引申覆盖之意”。可见所谓“被(bèi)”又可作“覆盖”解。惟民初学者王力引《尚书·尧典》:“光被四表(四表:四海之外也)”指出,所谓“被(bèi)”亦可理解为“施加”。至于“被(pī)”,王力则解释道:“被(pī)”通“帔”,乃“披在肩上的披风和斗篷”,尔后也作动词用——披在身上或穿在身上。《论语·宪问》:“微管仲,吾其披(帔)发左衽矣”可以为证。
简而言之,不论“被”字发音为何,皆有覆盖之意。然覆盖亦有横向覆盖及纵向覆盖之分。考其字义,念为被(bèi)音兼有两者之意,而被(pī)通“帔”时,只能作纵向覆盖为解——且须有覆盖之物下垂所用。何况被(bèi)音有典故为证,复可理解为“施加”——《尚书·尧典》:“光被四表”,但被(pī)音还得通假论之,意思相去甚远。而且“被”“披”二字未必系通假关系,更有学者判之为古今字。以此言之,也许“被(bèi)”音更为合适。
综上所述,略可梳理士故来天后宫发展史略及其文物价值。纵然诠释校正各有议论,确可察知社会各界之关注。否则弃之幽谷束之高阁,又何来探讨之说?其实史料搜集是相当重要的工作。即使是恢弘广博之论述,也须以“往事之不忘”为根柢才不流于夸夸其谈。否则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却也不成片段。想来史家钱宾四所谓:“后人欲求历史知识,必从前人所传史料中觅取。若蔑弃前人史料而空谈史识,则所谓‘史’者非史,而所谓‘识’者无识,生乎今而臆古,无当于‘鉴于古而知今’,大抵如此。
案:通假字指古代汉语以读音相同或相近的字替代本字。譬如《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所谓“说”即是“悦”的通假字。又《史记·吕太后本纪》:“ 赵王少,不能蚤起”,所谓“蚤”即是“早”的通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