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马来西亚,没有社运,学运、工运、农运和妇运。唯一有点看头的,也搞得似模似样的,只是反对党(尤其民主行动党)的选举造势运动。

过去的华教运动,曾是一股能团结华社各个阶层,超越左右矛盾的巨大洪流。在面对巫统马来单元主义的侵蚀时,它能及时且有力地做出反击。然而,今天的董教总,内讧连连,权威不再,登高一呼,无人理睬。

故此,执政集团贪污腐化,种族主义气焰嚣张,神权政治张牙舞爪,大家虽然义愤填膺,但除了被动地等待五年一次的选举外,平日的怨气,也只能在社交媒体上宣泄。

原因很简单,因为社会平日无运动。从昔日马共“武装上山”到今天“人人上网”,我们中间缺乏“群众上街”的组织化训练。

社会没有了“运动”,就如人体般衰弱,容易被病毒攻击,没有免疫,无法自愈,直至衰亡。

近年来偶有的上街游行,曾一度是激起大马各族青年抗争的新潮。尤其从308到505,多场有警民冲突但不流血牺牲的抗争,曾激起了多少人的改革想像和义务奉献的热情,曾唤起了多少人的公民责任和对未来新政权的美好憧憬。

遗憾的是,一场比一场保守的上街游行,一场比一场洁癖的街头规范,一场比一场排他的自我设限,让青年人逐步看穿所谓大马社运界一众搞手的组织动员和抗争谋略,都是吹水大于实干,“示弱”甚于“示威”,净选盟还被一些网络写手形容为“变相对纳吉的维稳运动”。

我是公开批评大马街头运动“规范操作程序”(SOP)的第一人,并且这个SOP早就已经被执政集团、政治部、市政局和红衣流氓所洞悉。喊得响彻云天的口号是Lawan Tetap Lawan,实际行动却是Lawan Sampai Petang。“六点收兵”的惯性举措经人批评后,Bersih 4遂改为Tidur Satu Malam。然纵观世界各国的民主化潮流,对抗极权和威权政体的街头运动,从来不会遵循大马的SOP那样干的。

持平而论,我们也不应该将“示弱”的责任完全推给组织者。我尝试分析既有社会的客观原因,给大家作一参考。

在华人社会,按我的观察,是一个没有意识形态主导的社会;是一个不再依赖绝对权威领导的格局。这是一个自我就是中心,人人emo超过集体passion的世代。反观马来社会,因巫统和伊斯兰党不断操弄马来右翼种族主义和伊教原教旨主义,他们很难享有免于被这两股“文化霸权”思想奴役的自由。

简言之,马来青年尤其是参加飙车党的无脑废青,容易被巫统外围吸收为红衣人;而自命不凡的包头青年则拥抱全球伊斯兰革命理想,把反多元世俗奉为神圣使命。另一方面,华裔青年大体上不热衷结社,会馆、乡团、校友会无人问津,反而喜欢在网络上组织虚拟讨论群组,或参加越野骑车,或纠集动漫同仁玩cosplay,或参与美食团,或上健身房;这似乎成为华青的时代新潮。

故此,我们很难让华青如父辈那样“再结社化”。近年来为了UBAH而参加行动党的青年,虽然人数明显比马青多,但毕竟不是社会主流。坦白说,行动党在华青的动员力肯定比公正党和净选盟要强得多,但碍于一怕被批评为“火箭企图骑劫净选盟的领导权”;二怕“号召太多华人上街将被巫统扭曲成净选盟乃反马来人政权”,故行动党这一次没有准备全力去动员,甚至也不公开为净选盟提供任何技术性建议。

再则,除了伊斯兰党,任何组织看来也无力动员马来青年参加Bersih 5,一是没钱通街派;二是他们的世界观早被伊党和巫统捆绑。据悉这一次连穿黄衣的马来人也在面子书上回避宣传,而净选盟在乡村的宣传造势行动也效果不彰,要不是有红衣人蓄意来踩场爆发零星冲突,Bersih 5根本就无法引起社会关注。

还有,相对Bersih 4而言,今回“一人五元”的网络筹款运动根本无人响应;Bersih 5 的黄衣,不论是正版翻版也不再热销;各地火炬接力的演讲会人潮稀少;社交媒体的宣传更没出现排山倒海之势。这些客观指标,都预见11月19日(下简称1119),黄潮不会如去年那样波澜壮阔。

为何在纳吉政权和巫统最腐败的时刻,我们的街头抗争反而显得最无力、群众最冷漠?

社会学有所谓“社会结构”(social structure)和“个人能动性”(Human agency)二元之说,就如一盘棋局,游戏规则已定,然双方作为弈棋者,最终胜负,则取决于人所选择的战略和战术之高低。

1119既然决定要“示威”,那就要具备“示威”的物质和心理准备,不能以“示弱”告终,不能让纳吉讥笑,更不能让年轻人泄气。为了扭转劣势,我尽一名公民之义务,给净选盟提以下六点建议。

一、打破昔日SOP:净选盟这次蓄意取巧,为了避免被批评只集会一天,所以将活动从1119倒数拉前到1001,并宣称Bersih 5是搞一个半月,火炬走遍大城小乡。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对纳吉政权有威胁力的抗争期,不是从1001发动首日算起,而是1119首都大集会后还能持续多少天。

坦白说,今日年轻人不再有上街的热情,皆因他们看穿组织者“玩假的”,没有人会再相信“即日傍晚六点收兵”的SOP能迫使纳吉下台。既然如此,年轻人也就不愿意浪费精力,去应酬一场“玩假的”又给纳吉讥笑的“示弱”。所以,净选盟必须严正考虑和部署,一切“玩真的”是从1119当天开始算起。

二、净选盟不是竞选盟:既然该组织从未有过转型为政党,或派员在来届大选参加选举的念头,那么就无需害怕在野党(尤其行动党),无论是领导力或动员力方面“骑劫”净选盟。坦白说,除了希山慕丁莱益斯是一名出类拔萃的演讲家,净选盟的领导层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名具群众魅力的领袖。黄德虽然是该组织一份子,但一向来被视为行动党人,所以处处被提防,哀哉。职是之故,净选盟高层当调整心态,打开胸怀,广邀各个在野党的能人志士,出谋献策,群策群力,做大做强。

三、转移包围地点:1119最后的目的地,如果依旧是首都独立广场,则年轻人肯定丧失就“瘫痪战术”而迫使纳吉下台的想像空间,也让纳吉和警方看穿我们抗争运动的底牌。故此,我建议1119要转换地点,可以是包围国会(刚好是议事会期),可以是包围选举委员会,可以是包围双峰塔,可以是包围巫统大厦,总之就是要有瘫痪力,才能对纳吉政权有威胁力。

四、认真再发动“网络小额募捐”运动:只要做到以上三点,募捐热情就自必然会高潮再现。我建议净选盟先公布这一次的抗争运动准备要耗资多少,一年前的捐款所得准备投入多少,还欠多少,然后设定目标,天天发布最新数据。只要在1119“包围”目的地后不撤退,捐款就会绵绵不绝。切记,公布义款也是一种威胁力,更是一种鼓舞斗争士气的手段。

五、广泛筹集物质:除了义款,组织者也当筹集抗争物质,并且让物质如雪球般滚动。好比公开呼吁,1119当天,至少要20万支矿泉水,10万条面包,10万包椰浆饭,10万包炒米粉,一万个帐篷。这是第一阶段的目标,目标不是设定来完成的,是设定来超越的。我们要有大目标,大气势,才能动员社会的大力量,吸引年轻人的大理想,一起来完成拉下纳吉的大使命。

六、黄衣不要只卖一件:我有一让黄衣热销的市场策略,那就是净选盟呼吁人人至少网购或通过直销买三件。因为1119要过夜,抗争还不止一晚,所以至少要准备黄衣三件替换。一件零售价格是20令吉,买第二件15令吉,第三件10令吉,团购还可以再折。买了黄衣的肯定会上街,多买黄衣的肯定要过夜,这是展现斗志的方法,也是鼓舞人心的战术。

至于1119包围现场的台前幕后设施,包括音响、灯光、流动厕所、保安队、医护组、物流后勤部等等,相信Bersih 4都已经累积了不少的经验教训,我就不再此赘言。

我虽然已经退党,但被叮嘱不要批评净选盟。我就和大家分享以上六点建议,至于会否被采纳,能否扭转1119的冷局,就交给历史来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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