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灾厄时,人不免愤慨、惊惧、消沉,有的人失去方向,便坠入死亡深渊,有的人消极度日,旁人也无从伸出援手。正向、积极、温暖的力量虽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需求,却带给人希望与转机。
吉本芭娜娜的小说被称为疗愈系作品,近年的作品如《喂!喂!下北泽》、《橡子姊妹》与《甜美的来生》,主角原本平顺的人生突遭横祸或遇到亲人过世,女性细腻多感的心思都让主角在一开始感到痛苦或不解,透过周遭的人事物开导,逐渐走出死荫幽谷。或许有人会质疑这样阳光、正面的书写,是不是太一厢情愿,我很喜欢吉本芭娜娜在《甜蜜的来生》后记所言:“我不是在做能让很多人理解的大事,我只能针对因为读了我的小说能够得救、变得坚强的少数读者,小小而确实地书写。”而这种力量正如一双看不见的手,能将滞留的生命拉往前,继续走下去。
比如在《喂!喂!下北泽》中,母女俩由于父亲与外遇的对象殉情,既震惊又难以接受,甚至有些自弃,但在接触新的人事,母女也慢慢调整彼此的相处,从隔阂到认识,“看著母亲的眼睛,我知道母亲和我或许立场不同,但都在经历同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安心。那是一种躲在低处互相舔舐伤口,令人悲伤的安心感,一种庆幸自己无法抛开对方的悲惨幸运感。对现在的我们而言,那是最温暖的感受。”又如《甜美的来生》中,女主角小夜子在车祸中失去所爱,小说中另一男性友人西方当则失去母亲,“这世上,每个人都背负著种种悲伤而活”。她也理解到,“生死是依据更大的力量和自然的原理而运行”,因此无论喝酒或搬出来过新的生活,她体认到必须往前走,日子还是要过,活著的人相互安慰与打气,即便是纪念,也是要能释怀地去面对。
如吸引力法则,或是人们常言的好磁场,一念之间,好坏俱现。我始终相信正面的力量,人不可能不怨怼不埋怨境遇,但在发泄之后,就必须找到让自己站起来的正面力量。就如同失恋,有的人以忙碌转移心情,有的人以新的感情来掩盖伤痛,有的人以恨对方来找到前进的动力,但哭过、气过,真正能放下,在时间经历中释然,才是真自由,心才不被牵绊拘束。自己不仅要有正面的力量,更要带给身边朋友同样的光亮与热度,那是一种相互发光辉耀的美好,而不是一片黯沉死寂,若一直维持这样低潮与仇恨,只会让人不敢近身,最后走入死胡同。
在日本震灾海啸之后,许多人遭逢巨变,这种改变是外力强加扭变,但在这之后,人性美善的力量更能被彰显,幸存者所在乎的并非物质生活,而是心灵上的空缺,无论是诗人以诗歌来抚慰,或是如吉本芭娜娜以小说来疗愈,都是类似的方式。在小说中也提到:“我总觉得,人们心中的美好景色,能够带给别人很大的力量。”
生命中巨大的改变常常是开启另一条路的可能,让自己更独立、更勇敢,让自己更懂得去关怀他人,关怀同样遭遇此痛苦的人。如台湾实施汽机车强制责任险,即是1989年柯蔡玉琼女士痛失爱子之后,经历多年的时间催生,柯妈妈不愿有更多人同她一样,虽然她只有国小毕业,仍抱著字典努力陈情、催生法案,才有今日的成果。又如同白先勇面对挚友死亡,撰写〈树犹如此——纪念亡友王国祥君〉,透过书写的方式来铭记这半生的相知相处,在此之后,白先勇则致力推广昆曲,他走向另一条丰盛的道路,不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潘朵拉的盒子留下希望,正是要告诉我们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与憧憬,别被一时的不如意打倒。我们不希求顺遂,但求走得稳、走得安心、走得快乐。
书写、阅读与信仰一样,都不能直接帮助我们解决问题,而是疗愈受伤的心灵,抚平伤痛,让心更坚强,好去面对外在的困厄。生命中偶有这样的巨石拦阻道路,铲除阻碍或是绕路而行,都是一种转机,改变我们观看的方式,以积极正面的方式,让自己过得好,也让身边有需要的朋友能感受到这种正面的能量,成为别人的顺增上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