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庠是台湾树德科技大学人类性学研究博士,光听这个学术资格,也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修的究竟是怎样的一门学科。曾任职大专学府,也曾执掌多所华文独中,留台回国后,他开办ISP性健康管理和性教育中心,致力推动性教育普及,并与伙伴共同经营家庭学校Wisdom MI Academy,著手修补传统体制的缺失,以另一种方式办教育。
邱志庠曾在芙蓉中华中学执教8年,也曾在拉曼学院(现拉曼大学学院)的学生事务处任职,后更机缘巧合到汶莱的中华独中待了5年,之后在吉隆坡中华独中任教,接著又受聘于波德申中华中学,担任校长一职。纯美术和商业美术背景出身,邱志庠却把大半生都献给了教育。
投身杏坛30馀年,桃李满天下,但近年邱志庠最显著也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人类性学大师,之所以有这样的转折,故事说起来也相当迂回。在Wisdom MI Academy二楼的校长室里,他忆述:“我在芙中当辅导老师时,需要到心灵基金会上课,但他们比较著重社会课题,20几岁的我听了没什么感觉,也觉得所学无法在校园里应用。”他指,当时在辅导工作上面对瓶颈,诸如性霸凌、少年性行为等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2005年,新纪元学院(现新纪元大学学院)有个推广教育主任的职缺,邱志庠成功应聘,他透露:“当时主要是推广两个项目——中国浙江大学的中国语言文学系和台湾树德科技大学的人类性学硕士专班,为了推广及招生,我必须了解这些课程,也因此和人类性学研究所所长林燕卿教授有了互动。”
配合相关项目的推广,新纪元学院特别举办了6堂性教育课程,邱志庠作为主催,每一堂课都参与其中。真正动念到台湾修读相关课程,是2009年,“在教育界,上课程必须等董总安排,还得配合台湾老师的寒暑假,但他们寒暑假时,通常又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所以课程都很密集,上课后又要马上投入教学,真的很累。所以我就想如果能自己去把这门学科学起来,那就不必一直依赖台湾的老师过来教。”
当时的邱志庠已经转往吉隆坡中华独中执教,拥有史丹福学院教育系硕士学位的他成功申请到树德科技大学人类性学博士班的学额,但基于家里发生变故,念了一个学期便休学回国。“回来后我受聘到波德申中华中学担任校长,在那里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更确信如果没有专业的性学背景,在推广性教育上会困难重重。”他坦言:“当时有个高三女生被隔壁班的男生追求,女生的母亲很不高兴,但我的看法是18岁美好年华,有男生倾慕是很正常的,应该高兴才是,家长与其想尽办法介入,倒不如进行机会教育。”无奈,那位母亲非常不认同邱志庠的说法,甚至认为他身为校长,不该如此说话。最终,这起事件在协商后,以阻止该男生靠近相关女生作结。
正规性学课程 用知识取信于人
邱志庠指:“青春期的男女,单纯地相互倾慕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要学习的是沟通、相处,和在不喜欢时如何拒绝,但家长往往过度放大这些事,直接联想成会搞大肚子,会影响孩子升学。”他有感,在谈论这类事情时,若没有相关的学术资格背景,很容易被误解,“就像医生必须经过培训,性教育的老师也应该接受训练,而不是你爱讲就讲,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各个阶段的性教育课程应该怎么教是经过设计的,配合教育心理学和学生的吸收能力,否则很容易被视为‘过火’,惹祸上身。”
他笑言:“有上过课和没上过课真的有差别,我有相应的知识,就能根据教育理论、生物和物理的科学知识来取信于人,而不是让听的人联想到‘奇怪’的画面。以前人们也许会想‘你是校长,为什么总是讲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但性学课程是经过时间验证的,不是道听途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2013年,邱志庠下定决心,再次前往树德科技大学攻读博士班,包括撰写及呈交博士论文,前后用了近6年时间取得人类性学研究博士学位。
因材施教 升学进度不受传统框限
主修人类性学,从事的不仅仅是性教育,还包括性谘商及性治疗。邱志庠在台期间累积了1000时数的性谘询师临床经验,也以性治疗师的身份到医院实习1年,然而,回国后,想在这个领域大展拳脚,成果却不如预期。他无奈道:“我在平台打广告,表明提供性谘商及性治疗服务,结果打电话过来的人以为我是拉皮条的。”他指,需求并不是没有,但著实不多,一个月最多也只是2、3单,受邀演讲的频率也不高,“当时我以为做生意就是要能捱,还租了一个小空间作为办公室,每个月支付租金。”
回国后的这两年间,邱志庠除了抱著回馈的心情回母校分享,也受邀到柔佛、槟城、亚罗士打、文德甲等地演讲,他笑言:“雪隆和森州这些靠近的,反而倾向于邀请来自外地的人,而不考虑就在这里的我。”他深知现实即是如此,便无论如何都要面对,也想著或许就用2、3年时间先把知名度建立起来,但有件事他不吐不快:“本地人对知识产权的概念仍然很模糊,认为很多事情可以免费获得,但直白地说一句:难道我念书不用花钱吗?就算是免费念的,我也有花心思去学的。”
也是在这段迷茫的时期,已年过50的邱志庠有了新的机遇,和另外5位伙伴办起了学校Wisdom MI Academy,他说:“我不是会主动去开创一门生意的人,回国后我在Wisdom帮忙教课,当时它还不是一所正规的学校。”他坦承:“以前我对办学校这件事有刻板印象,觉得学校就是类似独中那样的,有一定的规模,直到在台湾时认识了森林小学,才知道教育有很多模式,不是只有一种方法。”他感慨在独中任职时,做过许多“错”事,一直放在心里,却没有解决的对策,“像是记过、留级这些方式,学生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往后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现在有了自己的学校,我可以自己做主。”
Wisdom MI Academy采用IGCSE国际资格证书课程,只要考获资格,即可报读大学,以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作为办学理念,“普通源流学校,没得快,不收慢,中学一律念5、6年,而我们相信的是,你能快那就让你快;你比较慢,那没关系,我们慢慢来。”邱志庠直言:“17岁进大学年纪会太小吗?但你看看,西方国家哪有人24、5岁才毕业?大马的教育理念不符合经济效益,25岁大学毕业,身上还背著学贷,谁还敢有什么间隔年(Gap Year)。再者,年龄不小了,想要事业,就要把婚姻挪后,看重婚姻,或许在事业成就上就要有所割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IGCSE课程随时可入学,刚好采访的隔天就是新学年的开学日,邱志庠在受访前见了一位家长,他分享,“有个孩子初三了,突然跟父母说不想去学校,父母很担心但也拿他没办法,所以就想来我们这里试试看。”在普通源流学校执教多年,邱志庠很了解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会面对的问题,“他们在课堂上只有两件事可以做,一是睡,二是闹,最终都是变成纪律有问题的学生。”
为体制外的孩子另辟蹊径
邱志庠自认不是念书的料,求学时主要是美术表现较为突出,“我的第一个文凭课程念商业美术,出来工作时还是手绘的年代,从早画到晚,做了4、5个月,实在是太累了,也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又回去念纯美术,周末就去教儿童画,对教育的兴趣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说:“要教别人一样东西不是容易的事,我找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功课。”
当初那个学业表现平平的邱志庠靠自己的实力取得博士学位,他自己也不禁笑言:“认识我的人见我真的成了研究博士,会吓一大跳。”他说自己是金牛座,有不服输的个性,“每件事都会有解决的方法,不管怎样,都要先试试看,试了之后失败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在芙中任教8年后,他想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当时的目标是到邻国新加坡,虽然最后误打误撞去了汶莱,却也因为想要闯出去,而考取了硕士文凭,“那时候我30岁了,没有学士学位,却也没有时间重头来过。带著两个美术文凭和8年的工作经验,希望能被破例录取,所幸史丹福学院愿意让我试读1个学期,若合格就能继续。”他忆述:“那个学期几乎是无眠,做课业(Assignment)做到睡著会吓到弹起来!”
人生因教育而逆转,邱志庠认为:“人的无知源于缺乏教育,而能够最快速传达讯息的方式也是教育,一个民族要强大,教育是唯一的途径,人如何分辨是非黑白体现在教育制度里。”前半生抱著维护华教的使命感献身独中,接下来的日子,邱志庠要为体制外的孩子另劈新路,同时在能力范围内落实真正的性教育,而不仅仅是一直以来被含糊带过的性别教育。55岁的他笑说:“2020年,还想出一本书、办一个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