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听到两个安娣的对话,她们在谈家里的女佣。一个说从不让女佣看电视,怕她“乐不思蜀”。另一个就说,她和丈夫没睡,就不准女佣先去休息,以免她好逸恶劳。开口闭口都是“她们那种人……”,仿佛请的不是女佣而是“天生”就该为她们做牛做马的奴隶。
这样的雇主在大马比比皆是。早在警察强奸印尼女佣、外劳代理禁锢虐待女佣前,不知有多少女佣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早上到雇主餐厅帮忙,晚上回家后还要做完家务才可睡觉。一年365天常年无休。偶尔,还被“好心”的雇主借给三姑六婆,到他们家去洗车、剪草坪。
这些女佣身怀十八般武艺,会扫地洗衣煮饭就不用说了,还要照顾小孩油漆洗车(一个人同时照顾几个小孩、粉刷整间房子、洗数辆车),甚至顶著烈日匍匐在地,清除庭院地板上的青苔、抓蛇、砍树等。纵然如此不辞劳苦、夙夜不懈、旰食宵衣,结果还是得不到雇主的信任跟尊重,活得连流浪狗都不如。
有人说,女佣就是请来差遣的,我给了钱当然要用个够本。在这个贫富悬殊的时代,把所有东西都市场化后,就形成了一个赢家通吃的悲惨世界。
囚犯只要付费,就可以升等住进好的牢房;病患只要多付费,可以获得医生的手机号码,全年无休医疗谘询;役男不想当兵,政府可以花钱请外国佣兵去打仗;富国的猎人只要付费,可以射杀濒临绝种的非洲黑犀牛。
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可以买,甚至是花钱请人来“当朋友”。但大多数人都会说不,因为大家认为那即不应该又荒谬。当我们花钱请人回家帮佣时,却觉得让对方有正常的作息,自己就亏大本,所以应该“物尽其用”。有需求就有供应,我花钱买她的劳力,大家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问题就在,手握奴役他人的权力后,一般人都会看不见其他人,只看见自己。
因此,当社会变得什么都能买卖,我们其实正付出无形而巨大的代价,承受著想像不到的后遗症。
很多人为许鞍华导演的《桃姐》感动,还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经找不到这样的主仆情谊。一味批评现在的佣人素质差,又懒惰、计较。讽刺的是,大家就没有回头想想,自己是如何压榨佣人,还大言不惭地要求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人要不是虐待狂,就是神经病。我是印尼政府,也会劝诫国民别来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