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Politics)的本质是治理(Governance),在有民主选举的社会里,公民最关心的是由谁来治理的问题。因此,需要选举制度来选举符合大多数选民心意的政府,进而推行大多数选民所支持的政纲。
然而,由于民主选举结果乃民情秩序之延申,所以群众暴政在有民主选举的国家出现也不足为奇。大马长期以来的种族、宗教张力,是近年来大马政党政治趋向高度同质化的主因。因此,近来许多国人开始对当前政治感到厌倦,公民团体也开始思考重新启迪民智的方法,以及培养民间日常生活中的政治参与热情,进而整合民间力量促成体制改革。
在笔者看来,近年来大马的各种此起彼伏的选战与政治乱象是国人所认知的政治,然而国人却不知道“治理”其实有好几种不同的形式。在本文中,笔者要介绍的是国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日常生活中的政治参与形式——宗教组织及其社区治理。以笔者拙见,这其实也是一种可在日常生活中做得到的政治参与。
宗教组织深入草根阶层
在现代国家制度产生以前的非政府组织(NGO)是宗教组织。在罗马帝国时代,基督教会就是当时的NGO,除了对内处理各种基督徒的宗教事务,对外也与其它有冲突的社区交涉。在宗教氛围浓厚的马来西亚,各种宗教组织都拥有一定数量的支持会众,也具备一定的社会影响力,这种影响力甚至是政党和世俗NGO皆望尘莫及的。
以笔者家乡鹅唛(Gombak)为例,这是一个拥有七成穆斯林人口的社区,清真寺是当地可凝聚穆斯林的公共空间,各阶层穆斯林的各种婚丧嫁娶的宗教事务都可找来清真寺的神职人员来承办。此外,穆斯林组织也在社区内办学(开办宗教私塾),所以一个牢不可破的共同体由此形成。
五年一次的选举对本地人而言不过是选出一个民意代表,事实上宗教组织早已发挥到治理社区的作用,尤其能发挥与世俗的民意代表沟通的作用,形成一个区域性的压力团体。在笔者看来,鹅唛是一个高度“伊斯兰化”的西海岸城镇,世俗政党、NGO与公民团体的影响力远远不如深入草根阶层的宗教组织。放眼全马,除了穆斯林为主的鹅唛个案外,实兆远的基督教卫理公会也具备这类治理社区的能力与条件。
提供日常参与政治空间
任何宗教信徒的世界观在外人看来难免都有不合逻辑之处,甚至某些“真理”可能是错误的。但是,因为信徒从小就相信某种价值观,而且连续几代人都相信某种价值观,以至于他们的精神平衡并不容易受到外来力量所扰乱。以一个并没有受过高深教育的某宗教信徒为例,也许他并没接触过太多超出认知的资讯,但宗教经典已经为他奠定了整个世界观的基础。因为宗教本身的草根性,所以宗教组织的理念往往会比公民团体更加深入基层人心。
大多数大马公民团体的困境在于,他们虽有宏大的体制改革理念,却是个无根的团体,即其理念无法得到草根群体的广泛支持,也缺乏政治权力与群众的民意支持。最重要的是,公民团体无法提供太多可供民众在日常生活中参与政治的平台。一些在进步主义者眼中看似反动、落后的宗教团体反而拥有更为强大的民意后盾,宗教组织不仅可以建设社区,也能强化在地的共同体认同,最重要的是宗教组织主导的社区治理能提供民众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参与政治的平台。
政治的运作离不开各种共同体自身的建构,以及多个共同体之间的对抗,因为政治博弈本质上就是族群、阶级之间的博弈,决定博弈成败的关键在于政治集团的理念能否深入草根群众,以及集团的“根”——群众基础是否足够深厚?
(本文为2023年华教节特辑系列文章,今年特辑主题为“日常生活中的政治参与”以及“人工智能时代的教育与革新”,由林连玉基金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