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声：赢家通吃的社会

学界一般认为，二次战后到197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是较平等的社会，可自1980年代以来，则日趋不平等，且情况日趋严重。为何1980年代前后，会出现这个现象？一种流行的看法是，英国的撒切尔夫人与美国总统里根推动的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致成。

所谓自由主义，是指一种偏向市场万能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著重市场的力量，主张由市场机制（即所谓看不见的手）来发挥资源配置，也就是要政府别过度干预市场，要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退出市场。具体说，就是要政府放宽管制，推动民营化或私营化，减少税率与减少政府开支（特别是社会福利支出），进而让资本、劳动力、货物与服务等，能更自由流动。这个意识形态，也随著技术的进步，加速了区域化与全球化的过程。

形成M型社会原因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变化，是因为一种新看法认为，二次战后西方发达国家所推行的偏重社会经济平等的社会民主主义与福利国导致了公共财政恶化，人民变得懒散，及失业与通货膨胀一起出现的停滞性通货膨胀（Stagflation）。只有倒其道而行，才能打救西方资本主义式民主体制。

除了政策大转弯外，也有人把原因归为工会的没落削弱了工人阶级的议价力，进而出现了公共政策偏向资方，亏待劳方的剥削。之所以，也与全球化有关。因为全球化让资方，特别是大型跨国公司更有自由选择把生产据点迁到劳动力更廉价与政局更稳定的国家与地区，迫使国内劳动力更缺少出路或少了就业机会，而不得不让步，如当前美国总统特朗普便是靠这美国优先的口号上台执政，要提高关税阻止外国货大量进口，及要美国企业回流美国，为美国人创造就业机会与提高工资。

另外，也有人认为，技术进步特别是节省劳动力的自动化，使得发达国出现无就业增长的现象。这个技术取代人力的现象，不仅见之于制造业，也见之于服务业，如银行便因线上作业日增而出现瘦身减员现象，而且吊诡的是，一旦企业传出减员消息，其股价便上升，乐了股东而苦了员工。

这种种现象，导致了中产阶段的没落与穷忙族的上升，甚而至于出现了极富与极穷上升，中层缩小的M型社会。如何逆转M型社会；恢复到中间大，两边小的蛋型社会或钻石型社会，便成了激烈论战。

1995年美国两位经济学家与公共政策家罗伯法兰克（Robert Frank）和菲利普库克（Philip Cook）则提出赢家通吃的社会（Winner Take All Society）的说法，按照这个说法，在1980年代后出现加剧社会经济不平等的主因在于，社会趋赢家通吃。其实也有人提出创意阶级（Creative Class）说法，就是经济结构的变化，使从事创意工作的人更易发达致富，而缺乏创意或从事非创意工作的人，收入则大体上停滞，或是实际收入在下跌，更有人提出脑力产业从事者来形容这一类有钱途的群体。

赢家通吃论者认为，赢家通吃是加剧收入不均的主因，赢家通吃是说，同样参与同一活动的人群，赢家与非赢家收入差距是天壤之别。赢家可获得天文数字的收入，可同台献艺或献技的冠军以下的人，则所获不多，甚至可说全是输家，收入少得可怜，这算得上公平吗？

只允许极少数人得益

应该说，赢家通吃就是自古有之，问题是，自1980年代后，这个现象加剧了，而主因在于市场，是市场造成的。以美国为例，本来运动员的去留，是受到行业行规限制的。可后来改变为自由契约制，选手可自择球队，这就使得顶尖杰出的运动员身价暴涨。因为球队的经营者需要赚取电视转播费，若失去了红人，收视率便大受影响，转会费也少赚了。

这就迫使经营者不得不出重金挖角，而挖角便成了超级球星“飞黄腾达”的台阶。在美国，不仅是演员、歌星、球星是如此；连企业界用首席执行员或企业顾问、出版商、名律师、名医生，甚至名校均是如此。

名牌已成定价的不二法门，由于媒体与广告宣传作用，一般消费者也受影响。只欣赏明星级成功者，使厂商，广告商、不惜出重金与他们合作，而其他表现或技艺输一些，便受到冷落，微不足道，众参与者中，只允许一人或极少数的人或组织，球队成为众人注目的超级明星。伸言之，各行各业各界中，只允许极少数明星企业、厂家、出版商、媒体等，超群出众。这超级出众的顶尖杰出人物或组织，便可开高价或天价，而其他同行同业者少人问津，这就是收入差距日趋扩大主因。

这个现象不仅出现于美国，也见之于其他国家，甚至是国际市场中，如以资讯界为例，美国的谷歌、面子书、亚马逊、微软等，不仅霸占了美国市场，也占了全球市场，使得这些科技巨人公司与老板大赚特赚成了富可敌国的超级富豪，其他同行同业就只能落得陪跑、陪衬。

有道是成功孕育成功，越成功业者便愈强愈大，甚至可“免费利用”他人的讯息、知识提供给大众。结果是，讯息、知识技能提供者反而白白免费帮这些科技巨人提供免费服务，这公平吗？

进而言之，赢家通吃还会造成多样性消失，使一国甚至世界出现更划一的单调文化、讯息、知识的垄断现象；长远来看，会使社会失去活力与创意。与此同时，它也引发了一个平等对效率的论战，甚至是普罗大众可能大数据技术的出现，而成为被操纵者。他们的言行、价值偏好均可被收集、分析、操纵。长期来说，赢家通吃社会因收入长期两极化而引发经济危机。因为收入不平均会导致消费不振、大量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