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发展与政治发展之间的关系,是政治经济学里的重点研究。这个研究也不是完全中立客观的,而具有一定的倾向。之所以,与二次战后美苏对立的冷战格局有一定关系。因为,在这对立格局中,做为西方世界领导的美国,也得对共产国家行思想战与心理战。这就使到西方学术界与美国的对外政策结了缘。
美国学者雷迅马( Michael E.Latham)在2000出版了《做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Modernization as Ideology)一书。通常谈冷战的书,多集中谈历史事件和决策过程,此书则侧重社会科学与美国对外政策的相关性,指从事社会科学的所谓冷战知识份子自然也自觉或不自觉地提出了与美国对外政策与国家意识形态相容与互补的理由。
由于美国是二次战后的经济与学术大国,世界性的主流媒体也多为美国媒体,外加上英语与美国娱乐及商业文化的广泛流行,美国的国家意识形态与流行文化或学术思潮,也随之传播到世界各地,这也使得美国的文化霸权与软实力成了全球的主流思潮与学术的理论,至于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则见仁见智。
顶多只能说,社会学科与自然科学是不同的。自然科学的知识具有普遍性,举世皆然,可社会学科与研究对象是人,而人与其生存发展的社会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可能因各种因素作用,使同一理论在不同国家出现不同结果。当然这也是可能性而言。
民主是主观价值选择
就经济发展与政治关系言,以美国为主的西方学术界一般认为,随著一国经济的增长与发展,其社会自会出现多元化、动态的变化与各类社会力量。这些新兴社会力量可能逐渐取代旧型社会力量或与其相结合,如学术界有一种没有资产阶级便没有现代西式民主的说法。也就是资产阶级是西方资本主义民主致成者与其产品。
用马克思的话说,便是资本主义取代了封建主义,只是,是否就此更进一步发展走向社会主义,则见仁见智。在西北欧社会民主主义(一种在资本主义私有化下产生的福利国)确已大行其道,可在美国,资产阶级本身则成了顽固的既得利益集团。
美国知名的民主理论家罗伯特‧达尔(Robert A.Dahl)在1980年代更指出,美国是个现代的动态的多元的多头政体,而由于多元的不同利益集团拥有的不同规模、权力与资源,其对公共政策的影响作用也不同,但这个不同影响力(不平等)有固化作用,经而也扭曲了公民意识、公共议程与骑劫了公共对最终议程的控制权。
实则,奥巴马当总统时,也曾提出要限制利益集团的游说。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之所以,原因也很简单,游说本身便是一种政治参与,民主国家怎么可以限制意见与利益表达?
据此而论,即便选举民主是政治发展与政治现代化的主观价值,它也无法防止美式不平等影响力的出现。美国是个市场说了算(特别是华尔街)的国家,其他资本主义式民主的国家何尝不然?其实把民主化当作政治现代化的目标,本是一种主观与倾向性的价值选择,而不能说是中立客观的理论。
威权体制利振兴经济
对不发达国而言,政治现代化与国家现代化的目的应是国家建设与国族建构,如建立现代化的,有效的,廉洁的公共行政体系、法制(而不一定能建立法治)、立法院、教育与医疗,更明确的产权制度、基础设施,更具生产力的经济活动,最低限度的国防与治安等。
在多元民族、宗教、语群国家,如何塑造多元群体间的一体感、公民意识、包容心等,也显然是更迫切的任务。至于选举民主是否有助于或有害于国家与国族建设,则是另一个层次的课题。
伸言之,价值取向的选举民主,可以是但未必是国家现代化的首要任务。对大多数民众言,他们最关心的依然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只有少数的知识精英才会把选举民主列为首要任务。
从现实角度看,也只有基本上解决了食衣住行医教,才谈得上有效自由,也就是说,物质条件使自由成为可能的基础条件,对普罗大众言,改善与提升生活条件才是硬道理。至于民主选举是否改进生活条件的有利条件,则见仁见智。
可以肯定的是,要搞好经济,相对稳定的政治是必要的,而如何实现相对稳定的政治秩序,颇具争议。就现阶段的情况言,威权时期的东亚诸国/地区,如1950-70年代的日台韩新港及现阶段的中国,便是在威权时期取得高速增长与所得大增。中国与新加坡也因威权稳定而成大吸资国。
民粹主义添乱象
这个现象也带出了一个经济发展或早或迟会引发民主化的理论。有人还提出,人均收入达到3000美元/1.22万令吉是个拐点。此外,经由经济增长创造的公民社会与中产阶级也被视为民主化的前提与基础。这些理论能否成立?答案是,没有定论,有成功的案例,如台湾,也有反复的案例,如泰国、乌克兰与许多南美洲国家。
有人甚至说,新兴民主国间易发生战争。美国学者杰克斯奈德(Jack LewisSnyder)还专门为此写了两本专著《从选举到打战》及《从投票到暴力》,之所以主因之一在于,新兴民主的领导人爱搞民粹动员,结果就是易走上以暴易暴的路线。实则,古代雅典便是因好战而灭亡。易言之,民众也有可能成为激情的奴隶。毕竟,人并不总是理性的。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中国人均收入已高达9000多美元/3.68万令吉,可却尚未出现西式民主化;同时,现阶段中国的集体领导也颇务实理性自制,成了现阶段当前不稳定世界中的一股稳定力量。
反之,美国这个发达民主国反而成了全球不确定性的源头;这确是个吊诡的现象。给人的现阶段观感是,选举民主并不必然如想像中那么美好,而威权也未必像想像中那么糟糕。实则,进入21世纪后,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如全球化与技术进步等,使得发达民主国也日渐出现不少乱象,如民粹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