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联盟在上周末举办了一场“爱国锄盗”大集会,行动本身没有创造新的话题和目标,以致媒体和大众当下的关心点只有两个:一是集会的出席人数,二是红衣人集会发起人嘉玛是否如期到集会现场卖鱼。最后,嘉玛没有来,鱼档开不成,集会人数也远低于反对党的预期。警察没有干扰,集会顺利完成,但一切依旧,行动没有激起群众对政治改革的热情,这仿佛预示了,接下来的全国大选注定是难打的一仗。
马来西亚的民主路走得波折,在近年的起起落落间,政治改革的动力在哪里?传统的民主化理论里有一种讲法,根据过去欧美的经验,随著国家经济发展,中产阶级快速膨胀,继而形成为一股稳定的政治力量。经济发展为民主政治提供了前提条件,也就是,当社会形成一物质充裕的阶层,他们也就更有追求民主,或是更准确的说,是追求议会民主或选举民主的条件。
选取文化中保守部分
那马来西亚的中产阶级,是否就如理论中所言,成为推进民主化的重要动力?在“爱国锄盗”大集会的前两天,刚巧有一场名为“中产阶级能否拯救马来西亚”的论坛。马来亚大学的戈梅斯教授(Terence Gomez)提出不一样的观点,东亚和东南亚国家的民主化历程,异于民主现代化的论述,政治民主与经济发展不一定是处于正向关系。
反之,在亚洲国家里,领导者刻意地把民主与发展放置在对立的关系,他们强调,一个强大的政府,更能有效地带来经济发展。不管在大马、印尼和新加坡,这些经过工业化而累积资本,摆脱战后贫穷的国家,走的是一套“具亚洲特色的民主”道路。
这种“亚洲价值”在不同国家,不同的领导人下,发展出不一样的诠释:马哈迪强调在马来传统里,服从权威与避免争执的价值;而李光耀在新加坡,便把国家的价值结合儒家思想,强调道德传承与集体和谐。
马哈迪就有一句名言:“如果国家生产总值每年超过10%,谁又会在乎人权呢?”诠释虽有差异,但他们都选取了各自文化中保守的部分,以利于威权的管治。至于“公民权利”、“制衡公权力”、“三权分立”等所谓西方概念,便得不到同等的重视,也未能成为国家的价值。
反对党理念模糊
在这样的治国理念下,推动民主化的动力不在中产。民主运动也许有中产阶级的参与,但他们不会成为主要的推手,他们或许会站在学生、青年与社运分子的背后,青年学生才是变革的真正动力,像在亚洲首先推翻独裁政权的菲律宾,或是紧随其后的台湾。
那马来西亚的中产在哪里?戈梅斯教授提到在1999年,烈火莫熄后的那场选举,原本是很有机会为国家带来重大的改变,但,当时许多以城市中产为主力支持者的反对党领袖,如林吉祥与已故的卡巴星,他们都在大选中败北。城市中产不受澎湃的政治运动所左右,唯有在经济危机出现,他们才会大规模的走出来,像2013年的大选,城市中产已经透过选举和其后的黑潮集会,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与愤怒,事实上,反对党联盟在2013年的大选推出的政纲也以中产为主要号召对象。
而且,除了中产已出来表态以外,马来西亚已经具备了许多实现民主化的条件,包括执政精英内部出现严重的分裂。但是,政权并没有因此而分崩离析,反倒是反对党联盟的合作关系,始终没办法给予人民信心。戈梅斯教授说这也是他身边的中产阶级圈子常问的问题:反对党联盟的执政大理念是什么?全盘的政策是什么?他们能否保持稳定的合作关系来管理这个国家?要是土著团结党能成功赢得多个议席,马哈迪会否回归巫统?这些问题至今都没有清晰的答案。
前景固然迷茫,而反对党也未能对累积已久的问题,提供出路与展示解决的决心。在1970年代推行的新经济政策,当初的原意是要借此保障国民能共享现代化下的经济发展成果,但是到头来,却变成一个市场为本、企业为先的所谓“平权”方案,而政策执行至今,遗留下的是日益严重的贫富差距问题,而在土著内部的贫富差距更是明显。
如何把差距拉近,让在最低收入的40%(B40)家庭脱离贫穷的处境,这才是当下最急需处理的问题。所以回到来,关键问题不在于改革的中坚是不是中产阶层,而是反对党联盟能否回应以上的问题,来重新凝聚人民失落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