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两个与马华领袖有关的不同场合上,副总会长颜炳寿和署理总会长廖仲莱,分别发表了语义相冲的言论,说道回异,昼阴夜阳。
颜说:“国阵要强大,要继续执政,巫统就必须下放政权,将所有有关华社的课题,包括华教、文化、经济及发展,都通过国阵的协商平台获得实权,直接交由马华去管理和主导,才能重新获得华社和选民的信任和支持”。
简言之,华人的事情巫统就别再管了,马华本来就是华人政党,在华人事务上理应说了算,要是马华决定了的事,最后还得由巫统拍板儿,那马华肯定当不了家,也当不了权。所以,巫统必须下放权力,华人有事就只能找马华,想去找任何别人,到头来也必须归口马华,这样华人就跑不出马华的手掌心了。308和505两场大选证明,“马华输在欠主导权(颜语录)”!
颜炳寿是蔡细历派系在无可奈何下推举的一、二号党椅人选,此次党选难免是他政治生涯分水岭。颜在505不获上阵,从某个意义上讲,也许救了他。事实上,马华已不再有大选安全区,颜身为副总会长若在大选中落败,肯定将为他的党选之战埋下负面伏笔。如今举著一块同情牌,凭著年轻,言论出位,还有蔡系的荫庇,颜炳寿唯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为了卡位,颜的一连串惊艳言辞大大刺激了廖魏阵营。党选越来越近,廖中莱迫不及待发表另一番针对性言论,他说:“马华不能只是领导华社,在国阵与巫统谈判时,若以族群角度看待问题,只会加剧族群对立,那会影响国家和谐及稳定”。言语间,他把颜炳寿的论述框在一个只为华人社会服务的单元路线格局内,让颜先输掉大格局的理论支撑。
马华的错误
廖又进一步说:“马华不能只是领导华社,在国阵与巫统谈判时,若以族群角度看待问题,只会加剧族群对立,那会影响国家和谐及稳定。马华必须彻底改革及当家当权,同时必须提升定位,从族群代表格局提升至全民的政党”。他似乎在暗示颜炳寿要重续甲必丹之梦,典型的僵化、老套、过时、胸无大志的小格局思维。显见党选期间,各自都力争掌控党内舆论制高点。
一轮隔空影射之后,不难发现两人所述课题看似日东月西,一个要单元,一个要多元,但他俩,甚至再加一个魏家祥,都齐声高呼,“马华不能再被视为‘巫统的下人’(颜语录)”,“马华给人印象是当家不当权(廖语录)”,“国阵及政府必须赋予马华发言权、主动权及领导权(魏语录)”。马华果然身不由己,离开巫统他们便一事无成。
输了308,再输505两届大选,马华的困境当真是巫统吗?颜炳寿不无感慨地说:“我们都了解到面对党的政治问题,还有巫统的拖累,导致我们的惨败。可是想一想,难道伊斯兰党没有拖累行动党?大家在埋怨反风强,选民情绪化,可是这些理由,并不能把马华带出困境,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局面?在政治上犯了什么错误?”
马华意识不到的错误,是70年代一路步上与巫统共建“烟囱社会”的不归路。马华没有带领华社积极融入大马社会主流,而是不断壮大华人烟囱,腐蚀华团、华教、华文媒体,把华人推入族群悲情的陷阱,自己以华社精英的姿态扮演“当代甲必丹”,兼职“救火员”,为华社扑火,然后自卖自夸,称马华发展了国家,保留了文化,维护了华小,立下汗马功劳。
在马华公会语境里,首先华人拥有自己的族群政党是理所当然,其次作为族群政党马华领导华社亦理所当然。族群政党的使命就是与这个国家其他族群各分霸一方,按照族群人口多寡计算各族应有的权力和资源。这就是国阵所谓的权力分享理念,马华党员从上倒下,从男到女,从老到小,都是这般见识,都是烟囱政治的忠实信徒。
既然马华对烟囱这般热衷和维护,烟囱政治原本又对马华有利,那为何马华在大选中会惨败?用颜炳寿的话说,“从308至505的大选,马华遭遇前所未有的挫折,再悲伤再难过也不能改变事实。现在沦落到被人瞧不起,选民情愿投给伊斯兰党,以致马华大选成绩全线崩盘,掉入谷底”。马华全党上下思索了5年多,竟然找不到一个答案。
族群烟囱下的牺牲品
好,就换一个角度看,假设505大选国阵倒台,换民联上台,站在马华领袖颜、廖、魏的角度,民联会以怎样的模式执政?行动党在民联内地位会是怎样的?以往马华年复一年疲于奔命的华小师资问题,大专生升学问题,伊斯兰刑事法问题,赌博卖猪肉问题,神庙老街义山莱纳斯问题,所有这些问题民联又会怎样处理?问问自己吧,尚若你们能预视个中答案,民联果真有解决这些问题的锦囊妙计,不如放手让路给民联执政,这对华社岂非更有利?
争上位的领袖个个强调“马华必须走出困境,彻底改革和改变(颜语录)”,“马华若没有制度化的改变,将无法获得人民认同(廖语录)”,“马华不要一直当守门员,必须要有中锋和前锋(魏语录)”,然而也正如颜炳寿所言,马华长年累月,都在重复著相同的问题。
马华公会大可不必自责,烟囱社会里,其实任何政党无一幸免会重复相同的问题。廖中莱也无须急于否定钟摆定律,因为摆幅不一定是两届大选,华人票未必在你和魏家祥的任期内回流,摆幅或许是三届四届,只要地心引力(烟囱社会)还在,华人早晚还得摆回自己族群政党这边。看看今天伊党和公正党的窘境,马华有啥好伤心的?
在烟囱社会里,各族群平民百姓都只不过是烟囱政治下精英们的玩偶和牺牲品,然而他们恰恰又是各族群烟囱的忠坚捍卫者。不论是国阵精英还是民联精英,他们皆云集烟囱之顶,借助族群悲情和偏见所燃烧释放的能量,展开他们的政治较量,马华正是这场政治较量的落荒者。
今天的大马奉行烟囱政治,国家形成以巫裔土著为主体,其他族群为辅体的烟囱社会。在华人社会普遍不满巫统,普遍“不爱马来人”的当下,马华只要还留在国阵,琢磨翻身乃无济于事。既然兽困烟囱,索性撤出喧闹的华人巴刹,把地盘让给你的宿敌行动党,这根本谈不上什么高深莫测的政治学,你只是给人家一个机会,去做你曾经做过的事情,然后再步上你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