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烟囱政治是极具大马特色的一种政治生态,它把不同种族或不同特征的群体分别置入各自的烟囱里,让他们从语言、习俗、认知和心态上抗拒交流,互相排斥。各自的要求与怨气则随本身的烟囱激化上升到顶端,最终交由国家的少数精英区割、重整、分配、再安抚。近期华团分批拉队觐见内阁高官为“教育大蓝图”谏言,就是几出最新戏码。史上早有数不清的华团,陈不完的悲情,像足刘姥姥的裹脚布,在烟囱顶上接踵而至,乐此不疲。
何为蝴蝶效应?它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里,初始条件下的微小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是一种混沌现象。1963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气象学家洛仑兹根据一次科学计算的结果提出了“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指在南美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一只蝴蝶漫不经心地拍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一场灾难性风暴。原因是:蝴蝶翅膀的运动导致周围空气系统发生变化,所产生的微弱气流又会引起周围空气或其它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发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它系统的极大变化。
听起来非常悬乎,但用在社会动力学上却可以解释和印证许多已发生在周遭的现实。第13届大选前我们毫不怀疑,年轻选民特别是首投族将是民联的中坚支持者,包括贪污滥权等一系列课题都旨在推动年轻选民的醒觉意识,民联将轻而易举把年轻人选票囊入自己的口袋。但万万没想到,年轻的马来选票和马来首投族,竟把他们自己献给了国阵。
感观上,大马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偶像,像勇于揭露贪腐的拉菲兹,像中庸且散发学者智慧的刘镇东,像铿锵美丽英姿飒爽的奴鲁伊莎,年轻人大都心系反对党。但大选结果却怵目惊心,年轻马来选民将神圣一票投给了国阵,让公正党和伊斯兰党情何以堪?两党处境和心理状态与马华有多少相似,至今仍不愿回答:年轻选票怎么飞了?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事实。独立民调中心最近公布的一系列选后分析数据揭开了民意真相。大选中,选委会按年龄组别分成5个投票渠道,民意测验专家指出,根据选民册数据,参与选举日投票的选民比上届大选增加270万人,这些新选民大部分出现在城市及城乡交接地区。
马来人支持国阵
在上述5个年龄组别的投票渠道中,30岁以下组别属于最年轻的选民投票渠道,这个渠道的马来选民占了64.17%。本届大选,包含各族群年轻人及首投族的这组人,投票率高达83.22%。民联在这组年轻选民身上取得52.96%的选票,虽然得票率过半,但主要票源明显不是来自占64.17%的年轻马来选民,而是来自年轻华裔选民,这一切主要发生在城市及城郊地区,所谓“城市海啸”的说法也倍受质疑。
在31-40岁的年龄组渠道中,民联赢取了54.25%的选票;这组人的投票率是83.47%,族群比例则是马来人占53.12%,华人占29.28%,印度人占7.61%,剩下的其他族群占10%。
根据独立民调中心主任依布拉欣的分析,民联公正党、伊斯兰党和行动党尚无法为年轻马来人和首投族描绘出一个有安全感和有希望的未来,所以他们必须强化与完善民联有关马来人权益的论述,出台一套协助马来人就业与创造财富的大蓝图,同时就此协调好民联三党内部的立场。
依布拉欣还指出,由于生育率和人口结构的变化,最年轻组的马来人在未来大选中会形成更大一块新选民,将比截至今年所注册的64.17%,即近乎2/3的投票比例更高。民联别无选择,只有去拥抱马来人,打消他们对马来人地位的担忧,以及为他们制定一套全方位经济发展计划。
显然,一切已打回1970年新经济政策启动时的原点,这是大马烟囱政治下的一次轮回。最近雪州政府率先出台一系列扶持州内马来人政策,包括50%房屋固打制;另一边吉打州大臣慕克里兹上台后,未纠正其前任伊党大臣阿兹占定下的50%房屋固打,反而郑重其事宣布延续该政策。吊诡的是,以往高调反对的吉打州马华对此静若寒蝉,民联也只好顺其自然。
打破烟囱摆脱宿命
相对良好施政、反贪、治安和经济,其实种族宗教课题更易挑起族群情绪,更易凝聚政治力量,换句话说是更易团结一个族群的可操作工具。普罗百姓或看不清这一事实,但政党领袖和媒体对这一政治生态及规则确是了若指掌。大选中民粹式的派钱,揭贪式的讲座都不是吸票法宝,种族和宗教煽动才是这场蝴蝶效应的根本起源。这一点丘光耀博士的理解可能比任何人都深刻。
必须指出的是,马来西亚到底需要的是一个循环渐进式的,还是快餐激进式的民主体制改革?与许多国家相比,今天虽然我们具备一种温和民主体制,但同时也面对别国所没有的某些烦恼,如烟囱政治、语言障碍、宗教冲突、经济鸿沟等等(这或许正是一些人所欣赏的多元主义)。在不断强调“多元”的背后,其潜台词其实就是精英们所需要的烟囱政治。
民主政治即可以像目前大马“烟囱”式的,也可以像美英那种“大熔炉”式的。民主制度某种意义上实为数字游戏,在这种游戏规则下,无论烟囱式还是大熔炉式,对传统定义下的大马华人社会而言都是没有盼头的。终有一天华人社会的中坚分子只能依赖政府救济和固打制来维持传统生活方式和文化传承。最终,超越、融入或者移民是摆脱困境的可能选项。
华人社会对“自私”这种意识形态具有普遍认同,在家谈个人利益,在外谈家人利益,在社会谈族群利益,这或许正是儒家思想的精髓所在。当烟囱政治成为大马社会普遍接受的政治生态之后,族群争议和冲突反而成为丰富“弱者”精神生活的酒精饮品。蝴蝶效应的前提之一就是需要一个“政治空气系统”,大马的烟囱政治恰恰满足了这一条件。
可预见下届大选之前,若公正党和伊党无法为马来人描绘出一个美好愿景,马来人将继续搂紧巫统大腿;但若两党当真推出一个所谓向马来人倾斜的“经济大蓝图”,很多华人便无可避免地重投马华怀抱,因为人们不愿看到“新经济政策”再重来一次。假如你同意李光耀所说,不论国阵民联谁执政,掌权的永远是马来人,那么摆脱此宿命的唯一途径,就是打破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