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共产主义学说中,阶级斗争意味著你死我活。今天回想起来,从马克思到毛泽东,皆有他们的历史局限。理由很简单,当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取得统治权地位后,新权贵即会出现,新的阶级关系又会形成,否则国家就必须维持均贫的“大锅饭”。像今天中国那样,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若干年后,贫富两极化重新出现,难道再来一场革命吗?
马来西亚也存有阶级差异,却从未有人主张阶级斗争,大家驾轻就熟的反而是种族斗争。在大半个世纪的斗争中,少数人操盘,多数人陪玩。有人问了:13届大选过后,种族政治还有未来吗?问这种问题的人,有3种原因:一、一厢情愿认定种族政治已就此结束;二、尚不确定种族政治会不会结束;三、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种族政治圈里受害,或是已经置身度外而逍遥。
种族政治并非马来人的专利,也不是华人和印度人的专利,更不属于国阵和巫统专有。种族政治是因为种族情绪,种族仇恨,种族歧视的现实存在而衍生出来的一种政治游戏。它需要种族的土壤,种族的灌溉,种族的播种,种族的篱笆。它不是单向的专制,而是双向的对峙。
今天的政治人物都懂得如何从历史中寻找灵感。13届大选后,马来西亚政治最可能朝什么方向走?前首相马哈迪说,以他在大马60年的从政经验,国家未来的政治走向仍将以种族政治为主导。这番话让人对大马政治产生另一番质疑:一国之政治究竟以人民的意志为导向,还是以执政集团的意志为导向?又或者最终以反对党联盟的意志为导向?
选后曾听闻许多言论,有者说“人民不应该是政党的棋子,政党应该是人民的棋子”;有者说“人民是老板,政党应该听老板的”;有者说“人民已经拒绝了种族主义,种族政党已经没有市场”;还有者说“国阵领袖要种族化大选成绩,露出了他们极端主义的真面目,正如纳粹希特勒和南非种族隔离政权”。
很不幸,我的感觉恰恰相反,人民不像老板,反而更像棋子。我看到非政府组织要求民联国会议员杯葛宣誓就职仪式,但政党却迫不及待要跑去宣誓。我也不懂如何拿国阵与纳粹希特勒相提并论,如果真是那样,就让我们拿起武器,把国阵彻底消灭掉吧。
照马哈迪的说法,马来人已分裂成三部分支持者,即巫统、伊斯兰党和公正党。从马来社会看,巫统取得88席,公正党(30)和伊斯兰党(21)共得51席。与上届比,巫统增7席,公正党退1席,伊党退2席。此比例大体说明民联在马来社会所获支持度。这期间巫统胜在种族政治吗?那谁是巫统的帮凶呢?第14届大选,马来人支持民联的理由和动力将是什么呢?
在马来西亚,各族群困在自己烟囱里,长期以来被政党、教育体制和族群语文传媒洗脑,培养出强烈的族群偏见。甚至对历史一无所知的年轻人身上,也燃烧起无可名状的种族情绪。
50多年来,巫青团始终扮演唱红脸的角色,直到希山慕丁举剑为止,算是拉下了帷幕。与此同时,马青也常打对台唱红脸,彰显维护华人权益。双方最终由担任首相的巫统党主席出面扮白脸,叫停两边。再由市面上,《星洲日报》和《马来前锋报》一阵喧闹炒作,火候到了,目的达到,一切归原。这出戏我看了近20年,观摩了5场大选。
依靠外围组织唱红脸
2009年首相纳吉上台后搞“一个马来西亚”,宣传攻势之大,让民联议员对Satu Malaysia也能朗朗上口。另一高明之处在于,这边厢温和中庸,那边厢又外包一个土权组织,作用是将过去巫青团的红脸角色转移给巫统之外的非政府组织,用以制衡华社中类似华总和董教总之类的种族团体,让马来人有更多机会在对峙中感受到华人社会的高涨情绪。
巫统相信这一招已经奏效,否则本届大选不会在吉兰丹牺牲一个席位让依布拉欣阿里上阵。这位仁兄落选后,很快就有新人来替换他的角色,那就是前上诉庭法官诺阿都拉(Mohd Noor Abdullah)。“一个马来西亚”是纳吉的国际形象,而同一个口号在不同的烟囱里,各自表述。
一路来,马华的外围组织就是华总、商会。至于董总和教总──他们同样成功地通过华教悲情建立起高耸的族群烟囱。然而,马华也成了自己烟囱里的牺牲品,被自己一手泡制的族群情绪所抛弃。时至今日,马华仍然未能在坍塌的政治噩梦中震醒,它的康复遥遥无期。
行动党披著多元政党的外衣,实质上却在扮演族群政党的角色。当然,不应就此断言它永无转变之可能,仅此陈述一个眼前的事实。值得提点的是,行动党尚未思考寻求拥有一个自己的外围组织,外包那些族群宗教敏感课题。几十年来都是林吉祥自己唱红脸,唯有到伊斯兰课题时,才由卡巴星出来串场。这是行动党容易遭巫统标签和炒作的原因之一。
在种族政治的危机心理扭曲下,许多人已学会如何适应“人鬼交错”的种族生态,将种族情绪隐藏在其它课题之下。嘴上骂贪污滥权(马来政府)、治安败坏(马来警察)、不循绩效(马来特权)、教育不公(马来文至上)等等,潜台词却充满了族群悲情。其实这些问题都是无法在烟囱里面获得解决的,也不是隔空喊话可以了断的。
从策略上讲,行动党要生存,也得依靠外围组织替它唱红脸。如果少了这个角色,不论你说什么言论,做什么动作,都将成为巫统美味佳肴的实材,同时也变成你盟友公正党和伊斯兰党的毒药。简言之,在目前现实环境下,种族政治的受害者始终是公正党和伊斯兰党。民联若想在来届大选拿下布城,必须先废掉“种族政治游戏规则”这个致命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