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语言强势,不知算不算一个敏感的课题。还好,马来西亚不像中国,也不像新加坡,因为多少还有点言论自由的空间。
就强势语言来说,当代世界非英文莫属。不过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认为强势语言总是伴随经济的强势而强。所以,不要以为英语会永远强势,总有一天英美国家沦落,亚洲崛起,特别是中国的崛起,肯定将改写未来历史,中文也可能成为强势语言。
我和许多人一样,热爱中文。但有些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语言就是其中一样。这些年,似乎给人一个印象,就是中文在全世界越来越流行。不论东南亚国家,还是欧美国家,走到世界许多角落,仿佛都能听到有人口操中文,其中以普通话和广东话最为常见。往深处探寻就会发现,原来这种现象的起因,在于大量中国人走出国门,而且分散于世界各地。
这现象能否改变其他国家的语言结构呢?那是不可能的。有几个原因可供参考:首先,一个语言有其文明的源头;以此同时,语言也附带了政治性、商业性、甚至科技性。汉语经过几千年漫长演变,几乎成了当今中国及大中华圈(中、台、港、澳)的官方语言。汉字从春秋战国时期便已成为整个东亚地区的强势文字。北至西伯利亚,南至三亚及越南;东起高丽及日本,西至新疆及哈萨克斯坦,汉字也曾经是许多国家的注音文字。
然而,中文始终没有在这些地区形成语言强势。尽管个中原因错综复杂,不过最主要的因素有两个:其一,一个区域语言有其自然的文明源头,覆盖取代的情况难以发生;其二,语言成为人类文明载体的同时也赋予了政治性。政治有时可以决定发扬或者消灭一种语言。随著人类文明逐步向前推进,语言对功能的要求,必须注入更高的商业性及科技性。当然,除此之外,人们也更讲究语言的艺术性及易学性。这些都是衡量一个语言生命力的重要指标。
政治主导语言强势
如此不难发现,经过演变与进化,今天每个语言须承载的内容及使命都已越来越沉重。
记得行动党领袖林吉祥和副首相慕尤丁之间发生过一场争论:我们应该以马来西亚人优先,还是马来人(或华人/印度人)优先?慕尤丁的答案是马来人优先;林吉祥的答案是马来西亚人优先;如果问我,我会说就以地球人优先吧。相信以上3个答案早把你弄晕了,结论很政治化,说明身份认同的尴尬。
如果以马来人优先,那当然是以马来语优先(刚巧马来语是国语);如果以马来西亚人优先,那当然还是以马来西亚语优先(刚巧马来西亚语也是马来语),不过很多华裔都不喜欢以马来西亚语优先,他们宁肯以英语优先(只有董教总以华语优先)。如果林吉祥拿同样问题去问马华,蔡细历就会很尴尬,因为马华政治资本靠的是华教。不论你是支持行动党的华人,还是支持马华公会的华人,在此问题上左右都不是人,所以这问题又回到了烟囱政治。
语言的政治性由此可见一斑。政治强势不代表语言一定强势,但或多或少总有些关系,因为政治和语言的强势都有赖于政治支持者及语言使用者的人口强势。清朝虽是满人当政,但是满文无法超越汉文,甚至短短100年后,满文就已沦落到彻底失传的结局。原因之一是满文不具备使用者人口强势。除人口因素,文化因素、商业因素、科技因素都是影响语言生命力的关键。
我走过印尼、新加坡、越南、柬埔寨、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相比之下,马来西亚“半桶水”的华文水平在这个区域算是不错的。尽管东盟各国中文发展背景各有不同,但中文发展都面对当地政治现实。所有这些国家,大部分都面对华文从无到有,再从有趋零的兴衰过程。在这些国家,华文报刊并不是当地华裔的主要资讯来源,而是华商华团手上的炫耀手册和巴结证书。
华教成为政治筹码
不论在曼谷、金边还是雅加达,华文报界的朋友纷纷投诉,说政府和本土族裔从骨子里都不支持华文教育。但为了与中国之间的政治和商业利益,各国政府目前都允许当地华裔兴办华文学校,允许华文报章的发行,高官显要们甚至还时常到华文学校剪彩,说起来与马来西亚的情形也不相上下。看上去各国政治强势对华文事业均网开一面,这种信心或许很大程度来自对中国资本的渴望,又或许来自中国政府在政治上对一国政权的某种承诺。
华教是目前马来西亚政治的一处“废锡矿”,因华教本身已不是重点,重点是华教能为政治竞争带来什么眼前利益。
有了烟囱政治的概念,就不难发现原来华教在国家政治版图上的确有其筹码,难怪每逢大选来临,都是董总最活跃的时期。年前得知董总欲邀请首相纳吉参加2013年的董总新春团拜,也得知纳吉正为去与不去举棋不定。去,代表什么?不去又代表什么呢?
董总在去年1125华教大集会上,大骂政府打压华教,当时不少反对党议员特地参与其盛,以示支持。两个月后的华人新年,董总抛弃前嫌,邀请政府大当家前来团拜,何必多此一举呢?干脆就等大选国阵倒台,想要什么向反对党领袖安华伸手即可。不过,董总这一招的确有其深奥之处。公正党全国主席旺阿兹沙发表除夕献词中紧急公布:一旦民联执政中央,便会承认独中统考文凭,并根据社区需求批准增建独中与华小。
这让我想起民联《橙皮书》,当初书中何以含糊其词?由此可见,对政治集团而言,大马有多少人学习华文并不重要,华文教育水准如何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华教还有多少筹码能为政治所用。对董教总而言,意味著今后能够从新一届政府口袋里蹭够多少资源。纳吉在大选前也曾急促表明,政府愿有条件考虑承认独中统考。这句话虽然是口头担保,但民联这张远期支票开出后,纳吉再与董总团拜,已经看不出什么意义了。
有趣的是,华教的事情最好还是在华社烟囱里燃烧,旺阿兹沙的声明,也只出现的《当今大马》的中文版里,至于英文版或马来文版很可能在马来社会引来负面效应,所以最好免刊。
新春之际,国阵主席纳吉和民联领袖安华纷纷出品贺年短片,两位巫基阵线的马来人,分别代表国阵和民联在片中大秀华语,以此贴近华社,赶在新年前后做最后一轮冲刺,在华语社群中吸票。可以预见,无论下届政府是国阵还是民联,若华文教育依旧不思转型,那也仍是废矿湖一片,因为华教不朝向去族群化和高水平化方向发展,它的价值将继续仅体现在政党竞争上。
纵观东南亚各国华文发展现状,除大马以外,未来各国新一代华裔通常会以当地最通行的语言为第一语言,并更贴近当地大多数族裔的文化与思维。
当然,他们也会尽可能学习和掌握好英文、中文等有价值的语言,然后凭借与当地人同文同理的方便,凭借父辈留下的与世界华人及中国之间的血脉关系及人际网络,重新打造未来天地,一块不再有烟囱政治的天地。人们也会发现,越来越多走出国门的中国人,都能用英语与外界沟通。世界在变,中国在变,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