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发展局与原住民之间,就像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妇,看似相连,却互不了解。
走进位于雪兰莪与森美兰州的边境的原住民甘榜多莱(Kampung Orang Asli Donglai),一摊摊亚答档口映入眼帘。掌摊的原住民裸著上身,偶尔有路过的轿车停下,跟他们买两盆虎斑兜兰。
放眼望去,除了传统的亚答高脚屋外,还夹杂著数间漆著粉红色的砖屋。那是原住民发展局为他们新建的房子,没有门扇、没灯火、也没风扇。
三两为妇女席地而坐,艳阳高照,她们的上衣都渗出了汗渍,摇著沙爹扇的她们用土语话家常。
迎面而来的是身穿橘色T恤,操著森美兰口音国语的沙西米,“我是特姆安族(Orang Temuan)。”沙西米是雪州乌鲁冷岳特姆安族部落主席(Pengurusi),是族人精神的标杆。
没什么学生上学
沙西米把记者领到村子后方,只见一个庞大的铝色蓄水箱,拧开水龙头,泛黄的水源缓缓流出。去年8月自来水系统竣工之后,垄断了原有的山泉水源,取而代之的是都市常见的灰色水管。
他无奈地说:“工程开始时,我们便觉不妙。这建设完全违反了水源流向,将蓄水池建在低洼地区。我们是住在这里上百年的原住民,我们都知道这是糟糕的设计。”
他过后带到原住民幼儿园参观,只见一个没有隔间的空房,一角落著数本旧课本,另一角放著杂物。
原以为中午时分,学生都放学了,没想到他说:“其实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学生上学的。原住民酗酒问题严重,90%的成年人都有酗酒问题。”
“家长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中午了,若是要他们早上8时送孩子到学校,不可能的啦!”
在念完幼儿园之后,小学是在距离现处位置8公里的地方,因此许多家长都认为,即便完成了学前教育,也没能力将孩子送到小学,不如在家学耕种、缝制更实际,而所谓幼儿园也成了仓库。
沙西米的村落是半岛原住民的缩影,彭亨姆阿占沙冷甲原住民村落、云冰甘榜登耐、彭亨而连突双溪迈及吉兰丹等多个原住民村落也面对同样窘境,下陷的道路、无有水电供应的砖屋是常见的景象。
实际上,不仅是原住民发展局,非政府组织、一些媒体也常犯下同样的盲点,总以为有效率就等同于有建设,而忘了聆听原住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沙西米指向一堆旧衣服,坏了的电器说,这些来自都是城市人的捐赠。他尴尬地说,“我们很感激大家的资助,但有的,我们真的用不上。”
“有些记者进入我们的地方采访。我跟他们说的不是这样,他们却那样写。”他也强调说,原住民发展局被指毫无建设是过度诠释。
离不开土地只盼保住森林
原住民面对许多问题,但课题离不开土地、传统领土与资源权益,而实际上,原住民想要保留自己的空间,问原住民甘榜多莱村长沙西米,本身最期许的是什么?
沙西米说,他最希望的是政府对“原住民保留地”的资源进行管制,将主权回归原住民,别让企业用贱价打压他们,照顾他们福利的当儿,也不垄断他们与丛林的链接,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
“我们想要的是政府保住我们的森林。森林资源因为发展、丛林失火而殆尽。东哥阿里(TongkatAli)、竹、藤都越来越少了。20年前买的价格,20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
最后,他也一贯“takapa”的心态地说,“不能也没什么,因为原住民发展局说,他们已经给了我们最好的。”
也许是顺应自然的天性,在沙西米身上可看见原住民随遇而安。曾到过都市生活的他,始终无法适应都市的生存法则,最终回到部落。
“原住民离不开土地。我们没有姓氏,却知道自己的家谱,因为我们就是大地的孩子。”
可见他们所要的正是原住民法令中明细的,“遵循原住民习俗与生活方式”。自由是部落的魅力,若以都市人想法框在他们身上,只会相抵牾。
沟通断层 建设结果不如预期
为了开源节流,原住民发展局将20个家庭以上的部落组成归纳成堆,按立一名原住民村长(batin)领头扮演传声筒的角色,村长也是为该部落争取福利的关键。
“但往往教育程度不高的村长无法精确传达村民的旨意,而原住民发展局对原住民的了解,都仅靠村长的片面之词,无有深入了解,导致建设结果不如预期。”
大马原住民阵线(JOAS)主席尤里斯接受访问时举例,村长说需要改善道路,当局就认为将多处的道路都换成柏油路,便是提升设备。“他们真正要解决的是村落之间通道连接。”
他说,这不能完全责怪原住民村长的不尽心,在与科技断层的部落,原住民发展局总是以都市人的心态去预设原住民的立场,导致建设南辕北辙。
“建了房子,但没有灯火供应;有了就业机会,却缩小支撑他们生命的森林保育区;有了学校,却没有将原住民文化纳入课程范围;有了文明,却失了文化。”
原住民发展局总监嘉玛鲁丁指说,所有建设都是按村长的要求。
“我们要处理的个案太多,我们不可能每天都派人趋前探测,只有他们有要求的时候,我们才会行动。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成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