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著名教育家王宓文,字艺初,江苏泰县人。1926年应聘南下,先后在马六甲、新加坡及印尼等地任教。1931年任霹雳州华校副视学官,尔后升任马来亚联合邦教育部华校总视学官,并拟定诸多华教政策。退休后,受邀执掌新山宽柔中学多年,亦为该校发展奠下重要基础。
1972年2月6日,67岁高龄的王宓文在新山病逝。当时星马两地各大报章都以显著版位争相报导,认为王氏之死诚乃教育界无法弥补之损失。大抵也碍于文献稀缺,目前有关王宓文的记述均以执掌宽中为焦点,反而战前书写较少。甚至没什么人知道,他其实和中国科学技术史专家何丙郁也曾经有相处之缘。
时值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事爆发,势如破竹的日军仅仅耗费三两个星期便进驻怡保。其时王宓文居处当地,不幸牵连其中。他本是英殖民政府的公务员,担任霹雳州华校副视学官,因此曾被分配到一间传统马来式建筑居住,并且与好友吴毓腾比邻。但日军南下以后,却已失去公务员身份,无权再入住公务员公家。所幸进退维谷之际,友人何迪菴伸出援手,邀请到府上短住几个月,这才有暂时歇息的机会。
何丙郁是何迪菴之子。根据他的记载,父亲何迪菴及王宓文于1934年相识,而且来往密切。所以他在后来出版的回忆录,也敬称王宓文为“王伯伯”。其中还写道,王宓文暂住何府期间除了“略阅旧书”以外,也天天锻炼篆体书写。因此闲暇时刻,便会指导儿子学习颜体(颜真卿),也另外指导何丙郁学习赵体(赵子昂)。但子辈二人终究不是在传统中国环境成长,所以后来都无法学好书法。以致于何丙郁老年时还感叹:
“由于生活在非中国文化的主体文化环境,我没有学好赵体,后来王赓武所写的字也不见得像颜体。是否大家都不会模仿呢?”
但这仅仅是模仿得不像而已吗?或许还真与学习环境有关。王宓文毕竟不同于新式学人,他国学有根基,同时也受过英文教育。据记载,他年少期时期曾向族亲王宗炎学习颜体及篆体。尔后也向柳翼谋、顾惕生、王伯沆、汪旭东等士大夫学习儒家经典,尤其工于书法、音韵学及传统汉诗。
值得一提的是,其外公陈廷焯是当时的词坛之健,一册《白雨斋词话》便风行滔滔士林。在如此儒家式的古典诗书氛围成长,实可理解何以他几近一生都几乎以文言文写作,亦未曾间断书法翰墨练习。又据后来学生回忆,虽然他英语流利,连走路姿势都很像英国人。但谈吐、举止、风度,甚至思想作风却仍是儒者风度。
比照王赓武及何丙郁两人,他们既非在古典环境所成长,也未曾接受儒家私塾教育,确与王宓文诗书传家的学习氛围有别。由此视之,何丙郁虽是老来感慨,其实也道破两代学人的生活历程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