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凌晨忽然想吃粽子。离开电脑萤光幕到楼下厨房,太太裹的一锅粽子正好出炉。选了一粒,解开粽叶,香味扑鼻而来。
太太裹粽子的手艺,传承自母亲。岳母本是马六甲人,到槟城住了几十年,裹的粽子槟城味十足;用料大同小异,味道却与马六甲粽子截然不同。介绍给亲友品尝,个个赞好,每年端午节都来向她预订,数量颇大,往往应接不暇。
前几年,有人游说她交给咖啡店试卖,一试之下,反应绝佳,销量扶摇直上。本来是应节的粽子,成了这间咖啡店的品牌,常年供应,远至新山、吉隆坡、怡保、槟城的游客闻风而至,甚至有人带到台湾、香港、日本、杜拜等地,给远在他乡,恋恋不忘粽子滋味的亲友、儿女解馋。
问一些经常光顾的顾客:为什么喜欢我太太裹的粽子?大部分人的回答是:很有妈妈的味道!
妈妈的味道确实很令人怀念,说这话的人,妈妈肯定是会包裹粽子的。我吃粽子则是另一番风味,因为我妈妈不会裹粽子,不能从粽子里回味妈妈的味道。
小时候,我们家的粽子,都是三婶裹的。三婶的粽子学自隔壁的福建人,特色是加入虾米,偶尔放入蚝干;后来觉得蚝干味道太浓,弃用了。三婶后来学的娘惹粽,成了小孩子和年轻人的最爱,我也不例外;年长之后,对甜腻的娘惹粽敬而远之,改吃咸粽,也就是俗语说的肉粽。
妈妈不会裹粽子,烹饪手艺平平,日常饭菜都是三婶准备的。家母罕得下厨,只有在三婶回娘家小住几天的时候,才硬著头皮下厨,煮的菜肴不外是午餐煎甘望鱼或菜脯蛋、咸蛋或罐头菜心;晚餐则是三层肉滚汤之后白切,沾盐或虾酱吃,滚猪肉的水加入青菜当汤,外加豆酱鱼一条。
几道简单不过的菜式,却给我留下深刻记忆。想起母亲,脑海总是浮现她当年被迫下厨的无奈神情,还有木材潮湿难点火时,她鼓起两颊猛吹风筒的窘态;母亲的菜脯煎蛋和豆酱鱼虽然没什么特色,却是我至今不变的最爱。每回交代太太弄这两道菜,她总是问:“为什么吃不腻?”她哪里知道我怀念的,正是妈妈的味道。
三婶嫁过来的时候,我只有3岁,是她和母亲一起带大我;母亲去世整30年了,三婶离开我们也有10年。弹指岁月倾城间烟灭,三婶裹的粽子和母亲弄的菜脯蛋和豆酱鱼深刻痕印我心,是刻骨铭心的妈妈的味道,回味无穷,齿颊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