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没有实体,没有形状的。当我们发出回忆的讯号,大脑会自动筛选出过去的画面与记忆,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真的回到那个时候。
“回忆可以把你的身体从内部温暖起来。可是同时也可以把你的身体从内侧强烈地割裂下去。”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中,一直活在回忆里的佐伯小姐说。头脑不好的中田先生摇摇头“真是个困难的问题。中田除了现在的事情以外都不太了解。”
把过去发生的许多残留在记忆中的,称为回忆,似乎就把过去的真实性减低了一些。过去(past)和现在(present)是相对的,这一秒过了之后就属于过去,但并不是所有的过去,都会被留在记忆中。所以,我们需要回忆(memory),让它成为属于我们的一部分,抑或是,集体的一部分。
德国记忆研究的专家阿莱妲‧阿斯曼(Aleida Assmann)曾说,个人或集体都有相似的回忆逻辑:我们突显某些事件,抬高自我价值,并忽略所有会质疑正面自我形象的事物。而德国人在经历过纳粹历史后,他们的回忆逻辑颠覆了自我抬高的形式,而是把自我的过错挪到国家民族记忆的中心。
她说:“承认国家的罪行并不会如许多人害怕的,表示集体自我形象的诬蔑;一个国家透过明白疏远自我历史罪行的态度,承认文明社会的价值,反而能创造一个转换身份的机会。”
有一部Kate Winslet和Jim Carrey主演的电影“Eternal Sunshine of Spotless Mind”,讲述两个相爱到相恨的情侣如何请医生将对方在自己的记忆中抹去。通过所有和对方有关的物品和回忆,医生将这些讯息完全从病人的大脑中除掉。一觉醒来,对方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个人的记忆如果真能如此抹除,那集体的呢?电影中,医生在帮病人除掉记忆后,会寄信通知病人身边的朋友:“XXX已经将XXX从记忆中删除了,请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她。”集体记忆是否也能如此就被抹去,许多年以后,大家也忘了曾经存在过的事?
最近我常常将回忆和梦境搞混。在现实生活中,突然想起某些曾做过的事,却不确定那曾真实发生过,或是在我梦境中出现而已,还是只是我的想像?我记得我想起苏丹街,却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否去过苏丹街,但那些画面却这么真实深刻在我脑海中。真糟糕,如果苏丹街老建筑没了,我没机会验证我的想像,我的孩子更无法在历史课本中发现这段集体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