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新闻自由日过去了,除了“轰轰烈烈”,我们还剩下什么?
在大张旗鼓全黑封面哀悼及抗议大马新闻自由已死的隔天,我们看到了这些中文报对潜艇回佣案涉案主角的三缄其口。昨天,朋友再一次抱怨,其主管又把政府官联公司欠薪案的公司名字删掉了。
这些自我审查手法,在大马报界从来就不是新鲜事。日前台湾发生的“蔡其达事件”(中国时报言论版资深编辑蔡其达被解雇),显示台湾新闻界正面临“昔日国家机器,今日集团白手套”的窘境,媒体生态日益恶化,但大马主流媒体境遇更堪虑,自高度集中化以来,就摆脱不了被国家机器及媒体老板内外夹攻的命运。
然而,个人认为,对新闻自由戳害最深的,并非层层叠叠犹如紧箍咒般的媒体法令,亦非以所有权之便操纵媒体的各式指令,而是媒体斡旋于此二势力而发展出来的生存之道——自我审查。
自我审查的可怕之处在于,为了回应某种压力,在权力机构没有明确指示和要求下,新闻工作者选择“自愿地”静默,自我规管要生产的新闻。于是,我们常常看到,所谓的“敏感”议题(多半是媒体自以为的)被省略、被淡化处理,甚至被扭曲。
于是,我们可以看到,面对国家机器和媒体老板的内外夹攻,现今主流媒体极少展开角力,总是轻易妥协,相对地也难以作出有效抗衡。
媒体总是给自己太多理由,去从事一桩又一桩违反新闻专业伦理的报导,然后,把责任全推给万恶的政府,推给气焰高涨的媒体老板。它们总说,我没办法,我身不由己,我要生存。他们忘了,如何处理新闻,终究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我无意为箝制新闻自由的国家机器和媒体老板脱罪,只是认为媒体应以更多的智慧与之周旋或对抗,而非以自我审查方式虚以委蛇,致使新闻自由进一步遭到自我限缩。
一位专研台湾新闻史的老师在课堂上说,经过几十年观察,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即先要有媒体之自由,才能打造国家之自由。对大马新闻界而言,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考量,公权力及媒体老板不会平白无故为新闻自由开启一条康庄大道,而是要靠媒体自己去争取。新闻工作者不动,新闻自由也终将原地踏步。
而新闻自由的争取,除了上街头、穿黑衣、别黄丝带、做黑色封面,更重要的是应体现在新闻工作场域的具体行动中——记者下笔前、主任删稿前、媒体高层设定新闻议题前,请多花几秒想想你们在新闻自由日站出来的意义,不就是要找回新闻工作者报导事实及真相的权利!
今年503新闻自由日的媒体行动究竟是抗争?还是表态?或纯为一场新闻工作者“自爽”的表演剧?旁人大可不必急著为其下定论,因为这完全取决于媒体及新闻工作者是否愿意把握这个绝佳时机,进行自省,并从内部改革开始,积极冲撞体制。
自我审查的心态一日不除,就无法启动媒体对抗国家机器及所有权干预的开关,就无法凝聚出冲撞体制的共识和勇气。如今时代在变,主流媒体已无法再自溺于“走钢索”的自我感觉良好框框中,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新闻自由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但每个人小小的坚持,累积起来却能成就新闻自由。
新闻自由日过去了,我们其实可以做得更多。每个新闻工作者都应有此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