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以发挥创意的范围逐步缩小,当工作变得呆板,再也燃不起热情,工业设计师骆毓芬选择另辟蹊径,在文创设计界开创另一片天。
去年初,品研设计文创总监骆毓芬的电子信箱里,躺了一份署名“MAISON&OBJET ASIA”的邮件。不以为意的她,以为又是哪来的诈骗信件,便扔在一旁。几天后,一样的信件再次寄来,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新加坡杂志《Surface Asia》的推荐下,获选为2014年巴黎家具家饰展亚洲新锐设计师(Rising Asian Talents),成为第一位入选的台湾设计师。
获奖后,媒体纷纷上门采访,让骆毓芬感受到爆红的感觉。然而,这份国际荣耀的背后,其实是骆毓芬放弃科技公司安稳的工作、历经创业失败、台北南投两地跑,才换来的成果。今年41岁的她,大学毕业后就在飞利浦(Philips)、明基(BenQ)等科技公司负责产品设计。大学时缴出不少佳作的骆毓芬很快就崭露头角,夺下了德国iF、红点等国际设计大奖。虽然风光亮眼,但骆毓芬却开始流露出一丝疲态。
只剩下按钮可设计
在3C科技用品轻薄化后,设计师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手机按钮可以发挥设计功力,”骆毓芬说,“那时候一接到工作,好像只剩下机械反应。”为了重新唤起热情,骆毓芬在工作之余,也开始积极参与工艺、人文相关设计活动。2007年,台湾工艺中心为振兴南投竹山竹艺产业,推动“工艺时尚计划”鼓励工艺师与设计师合作。骆毓芬加入后,接触了过去较少采用的自然材质。“能够与人互动、接触自然素材的工艺创作,好像成了我工作之外的救赎。”她透露,以前设计都必须先在电脑上虚拟,如刻纹、缝线等,于她来说是空虚的设计。与工艺家合作让她看见设计有多元化的可能性。“看著他们一辈子就只做好一件事情(专注于工艺),让我非常感动。”她笑说自己做著做著,就回不了头。
后来,骆毓芬遇上投资者,决定自立门户,创立自家品牌“CUCKOO”。不料,双方经营理念不合,虽然产品亮相之后在台湾略受好评,但最终还是无法弭平双方的理念落差,合作告吹。首度创业便遇上这样的情况,骆毓芬一度失去信心,在友人的鼓励下才向台湾文化部申请补助金,让CUCKOO起死回生。
遮腿包 伪装裙摆防走光
10年的产品设计师经验,让骆毓芬对产品的实际功能或是抚慰心灵疗愈特质有深刻体会,并顾及各方面的需要,尤其是女性的需求。“我想做出真正能让女性放松的生活物件。”对于竞争对手大多是男性,她认为“我的优势在于我是女生!”
品牌命名为“CUCKOO”,是认为办公室生活就像时间到了才跳出栅门“咕咕报时的布谷鸟钟”因此,希望以幽默、想像来设计生活用品,为使用者带来简单的生活乐趣,并“对自己的生活微笑”。品牌代表作之一的“遮腿包”,是骆毓芬搭乘捷运时,看到邻座的女上班族忙了一天累倒在座上的模样。她心想,不少女上班族因为太过疲累难免无法顾及睡姿,一不小心还可能“走漏裙底风光”,于是她替随身包加上仿裙摆的布样,摆在腿上既美观还能避免走光。
随后,骆毓芬加入“工艺时尚计划”。她开始接触竹子,并成功将竹质产品推到民众的生活中。其中“保青·竹箸”就是骆毓芬灵机一动,改造竹筷的神来之作。她想,如果将筷子设计成两用功能,便能让小资族女性快乐享用美食,也适合不擅长使用筷子的外国朋友。因此,CUCKOO设计了2款造型。一款前端是筷子、后端是叉子,中间腹面圆滑、前后两端翘起的设计,也免去了置放桌面时的卫生问题;而另一款则是将4只叉子组成一双筷子,只要从中间拆解,就成为方便的叉子。兼顾美观实用的设计,让平日餐桌上不起眼的竹筷,变成了有趣的玩意。
独特作品 竹渐发光
主打大众市场、强调轻松乐活概念的CUCKOO虽然受到不少年轻消费族群喜爱,但骆毓芬深知光是强调生活创意的设计,并无法赢得国际瞩目。“唯有做出台湾独有、深具差异化特色的作品,才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于是,骆毓芬想到南投竹山盛产、充满亚洲风味的竹子。
2011年骆毓芬推出品研选(pin-collection),并以竹子为主要创作材料。隔年,她登上伦敦设计周的作品“汝玉板凳”,椅面有如古人玉璧形状、4只围捆椅面的弯曲椅脚有如仙女飞天的设计,就是骆毓芬与工艺家陈高明合作,以少数工艺家才会的曲竹工法制成。
一同登上伦敦设计周的还有以“乱编织法”制成的“温释手提竹桌灯”。“乱编织法”是将竹子剖成细条后,再编织成一体成型作品的技法。乱编虽然是竹艺编织的基本技法,但“在杂乱无章的编织中,保持均衡的美感”却不是每位工艺师都能做到的。当灯光穿透过竹编外罩,表现出阳光穿透树叶,树荫斑驳洒落在地上、光影交错的样子。
骆毓芬成功扭转人们对竹子设计的刻板印象。她认为传统的竹椅、竹凳在阿公阿嬷谈天嗑牙的乡间场景才见得到,但只要添入一点设计巧思,就能为竹艺赋予时尚现代感。
先后获得大奖的“蓬蓬裙椅”,也是骆毓芬改造传统竹艺“竹夫人”的佳作。她表示,乡下婆婆妈妈都会编织的“竹夫人”卧枕,因为中间缕空的设计,通风散热效果极好,常被老一辈的人用来躺卧消暑,有“夏天冷气机”之称。然而,随著现代人生活型态的改变,竹夫人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少。
养活自己 才能帮助他人
台北、南投两地跑,骆毓芬也看见了竹艺设计的局限。她表示,与在地工艺师合作的设计师并不少,始终未发展成长期的合作,原因就在于设计师本身都难以生存,遑论拉动在地产业。
“只有养活自己,才能帮助他人。”因此,当个叫好又叫座的创作者,是骆毓芬最初投入设计品牌就设下的目标。无论是CUCKOO与品研选的双品牌策略,或是作品的设计出发点,都见得到骆毓芬身上浪漫与务实兼具的影子。骆毓芬坦言,过去为企业品牌工作学到最宝贵的一课,就是知道品牌梦并不是说著虚无缥缈的话语、大谈价值理想就能实现,“唯有走得长远,才能发挥价值。”
创业起步时,骆毓芬摆脱不掉设计师的决策习惯,不少可以增加曝光度的创意市集,都在她高标准评估后,拒绝参加。天空院子创办人何培均听闻后提醒,这番举动就像个“资深设计师、菜鸟经营者”的思维,并不是创业者该有的高度。
“创业者的思维,是时时掌握每个可能的机会。”何培均以这番话点醒她。一度因为与股东合作破局决裂,失去大半人脉而苦恼不已的骆毓芬,积极在传统通路外,拓展品牌。国际旅客下榻的饭店,成了骆毓芬行销商品的最佳平台。结合设计与在地工艺的汝玉板凳、蓬蓬裙椅放进精品酒店里,不少游客亲自体验后,干脆采购回家,符合了骆毓芬心中“文创×观光”的构想。
喜欢、爱与牺牲
享受个人光环之馀,骆毓芬挂念的是那群当初带著她跑遍竹山认识竹子、不时捎来温暖问候的婆婆妈妈。“设计走到最后,只做自己开心的事情,其实很孤独。”骆毓芬希望能以设计的能量帮助更多人。于是,作品中不少用到的竹艺部分,她都交由南投竹山婆婆妈妈以及台南关庙更生人制作。产量初期虽然不多,已带动起竹山在地产业。戏称自己就像“台湾土狗”般靠著努力拼搏才换来一切的骆毓芬表示,在超过五年的创业路中,深切体会了喜欢、爱与为爱牺牲的区别。
有过歌手梦的骆毓芬表示,有回她为了公司尾牙康乐活动负责献唱,本以为热爱唱歌的她却在天天练唱下,心生厌烦。当时她才顿悟,原来喜欢只是偶一为之可以,而爱则是天天做也不觉厌烦。如今的骆毓芬不但能够为爱牺牲,甚至已经升华成“为爱创造”的层次,希望手中的创意设计,能为他人生活增添美好。“设计,就是将心比心的思考。”骆毓芬用最敏锐的心道出设计的原点,找到竹艺产业的独特,将台湾工艺设计推向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