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朋友从香港飞来阿根廷。在一个周日下午,独自去了《春光乍泄》里梁朝伟和张国荣重逢的探戈酒馆BarSur。酒馆里只有她及另一个观光客。她喝著如洗碗水般的咖啡,想像电影里探戈大师卡罗卡佩罗在黑白交错如棋盘的地板上表演探戈的身姿。也想著当初因探戈生情愫说好要一起到BarSur尔今天涯陌路的他。
空间静谧得能耳闻旁人呼吸声。连服务生都难以忍受场子的冷淡,就跟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太太,演奏起不成调的吉他及小提琴。荒腔走板的合奏很快就把她拉回现实。她抹去眼角酸涩,付账离开。室外阳光刺眼,反差出室内阴郁。
繁华已过,电影早下画。在该刹那,那些早该遗忘的无法割舍的终于舍得画上句点。剩下的付诸时间之来隐没。电影下画。那些动人画面只在胶卷里辉煌如记忆只在当初放映时闪烁。
某夜我们相约在探戈舞会,舞鞋早换好而舞池迟迟不入。相识数载我第一次听她说她的故事,平静而面带微笑。不外乎爱情里耳熟能详的背叛欺瞒宽容原谅直到彻底崩毁的的剧目。每个平静语调每个温和微笑只有自己知道经多少锥心泣血的洗涤。
她说。站在BarSur外,想著电影里张国荣对梁朝伟说:“黎耀辉,不如我地由头黎过。”不如我地由头黎过,不如我们从头开始。何宝荣总将“不如我地由头黎过”挂在嘴边;这句话对黎耀辉极有杀伤力;分合数次,每次只要何宝荣这么说,黎耀辉总会再回到他身边。如飞蛾扑火,如偏向虎山行,如悬崖不勒马,死不足惜地把已预见的惨烈置于现实外。她说梦中想像中浮现无数次,也许在探戈舞会,在浪漫大师欧斯瓦尔多弗雷塞多的歌中他牵起她的手,携她入舞池,在她耳边轻轻对她说:“不如我地由头黎过。”
而想像终究是跨越不到现实的情节。后来他不断更换女伴,连探戈都不跳了。逝去的时光终究是只在自己脑海百转千回的情节。
当张国荣推开车门迳自走远,留下在看地图的梁朝伟。梁朝伟如此独白:“我一直没弄清楚他那天去了什么地方。我只记得他说一起的日子好闷,不如分开一下,有机会再从头开始。”他的“从头开始”可以有两个意思。
已成之事已是已成之逝。时光洪荒里眼泪流了很多遍也许还得流更多遍。但从头开始可以有两个意思。不如我们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