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章上写过文章的人大概都有过在网上被人胡乱攻击的经验，只是严重程度有别而已。最近《东方日报》专栏作者林卓峰先生因网上的读者留言，竟然写了一篇长文，把是否要让自己的专栏“寿终正寝”交由网民投票决定，这或许是以民主之意行不智之举的一个例子。从这事可知网上的负面留言破坏力有多么大。
网上留言门槛是很低的，即便不会写完整的句子，也能按个表情符号制造负面气氛。能写完整句子的却常常不懂得讨论，典型的表现就是捉不准文章要点，只要不符合己意的，就胡乱发泄几句，即便离题了自己也不知道。最不入流的当然是那些攻击作者头衔、背景的留言人士。其实不必把这一切当一回事，任由这些人自暴其短即可，只要编辑还愿意提供版位给你，想想那些从你的文章得到好处的人就行。
网上留言内容和态度糟糕的人，是很难被点醒的，该担心的是他们在家如何影响自己的孩子。路霸揍人，自己的孩子在车内看在眼里，明白教育的人知道那糟糕极了，但路霸哪懂？在网上胡乱留言攻击别人的人，在家言谈间必然有意无意地给了孩子错误的示范。本文谈这一点。
正如老师上课时说话不是外界人士想的那么简单，让孩子学会说话也不是一般人想的那么简单。之不简单有两点，一是说话时不必分配一部分能量、心思来担心，二是能围绕主题说话。
孩子说话时的担心一般表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怕不被认同，二是怕被讥笑，三是怕引起听者强烈的反应，包括愤怒和责骂。父母和老师回想一下，不难记起孩子的这些表现。其实一般低年级的小学生都喜欢说话，放学后起劲地和父母分享校园的生活、班上的插曲、朋友的故事等等，到了五六年级，慢慢话越说越少，到了中学，把少说、不说当作省事、明哲保生的手段，需要时则把“吹水”当做是能说话的证明。为什么会这样？“担心”是一个重大的原因。
“担心”属心理层面，“能不能围绕主题说话”则属能力层面。能开口说话和能围绕主题说话是两回事。曾听人语带不屑地说“高思维就是要学生能发表意见而已”，这反映了说者对高思维教育不了解。我们不只要学生能说说个人的看法，还要能围绕主题说说个人的看法。到社交媒体看看那些攻击别人文章的人如何搔不到痒处，甚至完全离题，就能明白两者的区别有多大。
我过去几年通过实体和网上讲故事让孩子习惯安心说话和围绕主题说话。只要提供这两点土壤，你不难看到小孩成熟的参与和说话模样，其素养可比网上胡乱留言的家长高。
拿个例子：有个老农夫临终前留下三只羊给女儿和儿子。姐弟俩相依为命，姐姐主内，弟弟牧羊。弟弟在林中三次遇上有三条狗的小矮人。在小矮人的说服之下，每见一次，弟弟都和对方交换了一条狗。有了三条狗后，因怕姐姐责罚，弟弟就带著它们离家流浪。经历一番波折、挑战，弟弟一次次得到三条狗的协助，后来娶了公主、做了国王。其中的一个灾难，弟弟身体被截成两半，死了。三条狗这时说起话来，找来药膏救活弟弟。当弟弟成了国王时，三条狗却消失了。原来这三条狗是被巫师诅咒的国王，唯有当一个农夫当上国王后，诅咒才会解除，它们才能还原为人。过了一段时间，三位国王突然现身，到访相聚，故事圆满结束。
故事揭示三条狗的来历和帮助农夫（即老农夫的儿子，下同）当上国王的原因。但是，小矮人是谁？有小朋友说是巫师。怎么可能？既然是小矮人把国王变成小狗的，怎么他会把小狗交给农夫，并让小狗帮助农夫成为国王后解除诅咒呢？这似乎不合理。但小朋友说，因为巫师要给三位国王一个机会啊！这是可以接受的，不只解释了小矮人的身份，还解释了为何小矮人要以狗和农夫换羊。
而小矮人是怎么会遇上农夫的呢？有小朋友说是因为他俩住得靠近，这似乎很牵强。但如果小矮人是有意给机会小狗变回人的，那么他俩住得远近就不成一个问题，农夫住得再远，小矮人都会故意去碰上的。
“小矮人有意给机会小狗变回人”，是合理的解释，美丽地切入到故事的架构中去。如果小朋友担心没人认同、怕同伴取笑、怕我骂，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成人和小朋友感兴趣的话题不同，但说到认真的参与和切题的发言，那些在网上胡乱发言的所谓成熟的成年人，未必能及。在网上胡乱发言的人所制造的不健康气氛，别人一般不会理睬，但家里的孩子却必须承受，不然就是学成父母的说话模样，坏影响终究难免。
我给孩子讲故事，故事是媒介，我是在提供一个他们可以安心的园地，让他们享乐其中，专注地听，围绕主题地想，切题地发言，没有考试，没有功课，价值不可小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