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美兰文丁(Mantin)、雪兰莪万津(Banting),本来没有什么关联,一个以客家方言群居多,一个以闽南方言群为主;一个以锡矿起家,一个以农业为本,却因为马来地名发音接近,加上中文媒体与南来文人一时不察,曾一度皆被唤之"万津"。
文丁老一辈都说,文丁有两个地名,一个为Mantin,一个是Setul,中文唤作沙都。马来文Setul与Sentul同义,是指当地繁盛的一种乔木,吉隆坡冼都(Sentul)亦是源自这个词。直至1960年代吉隆坡往芙蓉的巴士,中文只有沙都站而无文丁站。百多年历史的文丁客家村谭公庙,签条上仍注明为“沙都街场”,更加深了文丁、沙都一地两名之说。
然而根据本地印裔学者S. Durai Raja Singam,文丁与沙都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沙都埠镇距离芙蓉八英里,而后埠镇才迁移至今文丁街上,距离芙蓉16公里也即10英里,换言之沙都原埠与今文丁相距两英里。早年,文丁有个别称“沙都八条石”,其实应为10条石才对。1904年英文报Straits Budget称,沙都一场大火烧毁了一整排木屋(应为店铺),沙都埠很有可能火灾后即迁至今文丁?1904年英殖民官员H. W. Firmstone中英文地名录,把Mantin记之“新沙都”可见端倪。
查找英文报资料库可窥见,1904年以前多唤之Setul(有时亦作Situl或Stul),1904年后则多唤之Mantin。必须注意的是,1904年以前Mantin偶尔亦出现在英文报,这似乎说明了,文丁与沙曾经同时存在,只能推测沙都迁埠之前,今文丁很可能亦有零散聚落?
马来文没有Mantin这个词,那地名又是怎么来的呢?S. Durai是这样说的,当文丁被发现藏有丰富锡矿,英国人便称之为mine tin(锡矿之意),后来逐渐演变成Mantin。还有一个更神说法,英国人惊呼为many tin(很多锡米之意),但华民发音不准遂成Mantin,而翻译成马来话便成banyak tin,华民发音不准又成manyak tin,最终亦成Mantin。
这些说法不无可能,只是笔者仍有保留,一来那个时候英国人发现锡矿都会唤之mine tin,二来文丁锡矿也非那么大何须惊呼many tin?话虽如此,在那个年代,华民把many tin或manyak tin念成Mantin倒是符合逻辑,英殖民官员听到华民称之Mantin便以此命名亦不稀奇。
中文地名文丁,显是粤语Mantin的对音,而非客家话,因为“文”粤语为man,客家话则为vun,差异明显。最初中文并非写成文丁,而是带有口字边的“呅叮”,文丁中华义山至今仍沿用“呅叮埠”。叮是规范字,但呅却不是,再次说明早年华民习惯把音译的地名人名,加一个口字边以示非正规或非常用汉字。
中文报章早年以铅活字印刷,“呅”属非规范字或因没有字粒,中文报章转而采用“文叮”,谭公庙入口处牌坊至今仍使用“文叮”。1923年谭里夫《南洋埠名》则记之万津,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既记之文丁也唤之万津,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1935年《侨民学校调查录》、 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皆记之文丁,1939年潘醒农《南洋华侨便览》既记之文丁亦唤之呅叮。
1896年英殖民关于森美兰的报告称,1885年建了一条九英里牛车道从芙蓉连接到沙都,而后再衔接六英里(应为三英里)到雪兰莪边界的峇玲珑(Beranang),激发了在车道旁开发及扩展更多锡矿,而且很快便由华民占据了,“如同在其他州属一样,他们(指华民)是本国真正的财富生产者。”牛车道后来成了联邦公路,亦为吉隆坡南下的主要公路。
最早来文丁开采的矿家,包括芙蓉的谭扬,吉隆坡的陆佑等,英文报还提及一位Towkay Kong Sang Chan,直至翻查1908年Arnold Wright的20世纪英属马来亚印象,始知英文报洋记者误把商号“广生栈”当作华人头家!根据Wright,广生号或广生栈大老板是新加坡人,在芙蓉市占有四分一的店铺,经营溶锡包括在沙都律投设的广福生溶锡厂。1900年代,英国矿家也来到文丁分一杯羹,他们带来铁船开矿获益丰厚。英文报称,至1905年文丁矿工已高达8000之众。
文丁社区是以颜色来分类,非常独特。基本上分成四大社区:红区(Red Ward),以客家村为主,当年客家村拆迁风波,一度闹得风风雨雨;黄区(Yellow Ward),以新村为主,即森美兰大型新村之一文丁新村;青区(Green Ward),以街上左右两排店铺及广府村为主;蓝区(Blue Ward),马来甘榜包围的华民聚落,包括街上后方的所谓“萧家村”等。1951年在蓝区出生的拿督欧阳丁清告知,所谓蓝区为福建村根本是讹传,因为蓝区都是客家人没有福建人。
文丁文史工作者萧馼庆认为,紧急状态英殖民别出心裁,以颜色分类社区法犹如交通灯操作,红色意味危险区,因客家村曾是三山五岳人马之黑窝;黄色则即将转为红色,故围建成新村易于监督堵共;青色意味安全,街上皆是做买卖的生意人,广府村则是在英资铁船的矿工村落,比较可靠;蓝色,政治立场比较不确定者,有待观察。
惠州客家人是文丁华民的主干,除了文丁矿工以客家人居多,原来曾有两次客家人逃难到文丁,第一次是1860年代甲必丹盛明利在芙蓉矿战中遇害,其客家残部及亲属逃亡至文丁落脚(客家村据此宣称有160年历史?),第二次为1942年日军在森美兰知知港(Titi)大屠杀,不少知知港客家华民亦转到文丁避难。
至于万津,则是闽南话Banting的对音,由于闽南话发音太过神似,有人竟以为Banting源自闽南话。话说回来,微小的差异还是有的,原来闽南话万津的发音是没有g音的Ban-tin。马来社会相传,万津的土地最宜种水田,而耕田需要水牛拖拽犁车,稻农多使用一种唤作Banteng的黑色公牛,这是一种雄壮的水牛家族,地名遂被叫作Banteng(1916年地图),最终演变成Banting。
起初中文地名万津并未定案,1923年《南洋埠名》记之万盛,1928年《马来半岛商埠考》记之万亭、干忠与万盛,1928年《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记之万亭与万津,1935年《侨民学校调查录》记之万津,1939年《南洋华侨便览》亦记之万亭与万津。不免感到奇怪,干忠(Kanchong)本在万津郊外,把干忠当作万津有些不妥吧?至于前述把文丁亦唤作万津,恐怕是不懂闽南话把两个地方混淆了?
万津市镇规模虽比文丁大,文丁却比万津更广为人知,兴许因为文丁开发比万津早,英殖民1891年地图即标记文丁前身的Setul,但没有标记万津,直至1916年地图文丁、万津皆被标记。文丁知名自是锡矿属经济命脉,万津却从来不曾发现任何矿藏,二来万津不在主干交通线上,不比文丁位居联邦一号公路,是当年贯穿半岛南北的要道,亦为吉隆坡通往新加坡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