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的认知法,禅宗佛学的说法叫做“放下与顿悟”。我认为放不下则思维空间就被杂物堵塞。无论如何,在放下之前必须要吃透有关的知识,弃其糟粕。庄子是这么说:“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东汉玄学家王弼对庄子的理解是“要得到意,必须借助象;要得到象,必须借助言;但执著于言语便得不到象;执著于象,便得不到意”。所以必须“得像而忘言,得意而忘象”。
我认为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忘言而得意”。忘掉言语和理论,简单化思想,才能腾出思维空间来理解本体。这叫做大道至简。
老子在《道德经》第五篇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第六十三篇说:“图难乎其易也,为大乎其细也。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前一篇,老子认为天地把万物和雏狗(小狗)同等看待,不会特别照顾人类;庄子称之为齐物论,这是天道。退一步来说,世人同等看待是人道。大英帝国把殖民地的土人(native)的与白人同等看待吗?
美国以人道为口头禅,把阿拉伯和拉丁美洲人与美国人同等看待吗?把黑人和印第安人与白人同等看的吗?白人眼里只有种棉花和玉米的黑奴以及印第安人的野牛皮和土地。无论普世价值的橱窗粉饰得多漂亮,这就是放任白人自由追求利益最大化思想的不人道。
从另一个角度看,老子这观念与荀子的“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同义。这是“天人相分”的科学概念。“天人相分”、“天人和谐”和“天人合一”是经常被混淆的概念。后两者经常被混为一谈,而前者则被视为是对立的。
其实三者都是独立的事件(independent events)。老子说:“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以世人为刍狗”是齐物,这就是“天人和谐”但是并非“天人合一”或“天人感应”。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拔高天子,并认为天之异象与社会的灾难对应,这是以封建世道来构建天道,是违反自然规则的,不是“天人和谐”。
《象数易学》庞大复杂后一篇做事从易到难和重视细节的观念,正是与数学和科学的主导思想相吻合的。被视为最高深的科学理论《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体系就是与《牛顿力学》体系一样的,核心概念就是一个物体的运动简单的体系而已。其间差异只是《相对论》考虑高速运动,《量子力学》考虑微粒子运动,而《牛顿力学》物体不微小,运动速度也不高而已。
艰难的是应用恰当的数学语言,精准地描述物体的运动和通过数学运算得出物理内涵。《量子力学》需要泛函,《相对论》需要张量分析,微积分不再充分。
战国时期,子思和孟子的门生违背大道至简的道理,他们选择构建最庞大的,包括天下万事万物的《象数易学》体系。这是比《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庞大和复杂万倍的体系,实验验证不可能实现。
这还不够,他们还选择占卜和断卦作为推演的方法,前提和推演都违背数学逻辑。比如卜筮的随机性(randomness)如何能确定的呢?答案只能是通过朱熹所弘扬的《筮仪》,通过洁身焚香达到《天人感应》的效果。
推演结果肯定谬之千里,所以连力挺《象数易学》的刘大钧教授都必须承认:“占卦爻辞的吉凶对于占卦者没多大意义,解卦之人愿说吉,就可以找到吉的理由;愿说凶,就可以找到凶的原因”。
难怪杨振宁说《易经》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中国人发展科学的阻力。然而刘大钧教授却倒过来说《易经》是普世之书。南怀瑾和曾仕强教授更直接说《易经》的科学高深无比,中医、24节气等都纳入其中。
让宏观与微观并重
这倒不是毫无根据的,不过其中玄机却妙不可言!以24节气为例,西汉孟喜把24节气直观地对应坎、离、震、兑4卦爻中,一卦6爻,每爻主管一个节气,例如震卦初九为春分,六二为清明等。如此对应,任何理论都可以纳入《易学》,比如把十二时辰定义为对应于乾坤二卦的十二爻,不需要逻辑辨证或实验验证。
经学家说《易经》是宇宙真理,但是不能阻止爱因斯坦说:“人们不必奢望中国圣贤做出科学贡献,如果能才是令人惊讶的!因为他们不懂得形式逻辑和实验验证法。”
国学大师们可以说《象数易学》是博大精深的哲学体系,但是你不能阻止黑格尔说:“《易经》缺乏辩证,随意和肤浅。”假如科学体系可以像《象数易学》如此随意和任性地建立,不需要考虑形式逻辑和实验验证,那么天下所有的科学都可以轻易地解决!牛顿也不牛了。
其实西方一直存在类似《象数易学》的学问,叫做《星象学》或《占星学》(astrology)。它和《象数易学》一样,与天文学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也曾被认为是科学。为了生活,天文学家开普勒(Kepler)曾充当皇帝的星象师。他对占卜的看法是:“准确占卜只能是巧合而已”。
与中国不同的是,在1 9世纪东西方文明碰撞之前一两个世纪,欧洲的《星象学》已经被标签为伪科学。然而在当时的中国,《象数易学》的标签则是博大精深的哲学与科学。这思想上的差异是否中西方科学发展差距的导因呢?无论如何,以博大精深的庞大复杂《易学》体系为主导的中国被以简单科学体系为主导的欧洲,碰撞得体无完肤!这是永远抹不掉的19-20世纪的历史烙印!
《易学》是复杂的体系,不过《道德经》、《黄老思想》和《禅学》则是和《科学》一样简单朴实的思想。大道至简,结合这些简朴而实在的中西思想内涵,宏观与微观并重,是否可以构建一个《天人和谐》的人类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