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6月,巴生兴华中学举办首届师生、校友书画展。郑瑞玉校长这一幅遗墨正是当时展出的作品之一。这项书画展名为“兴华卅八年师生、校友书画展”,是兴华创校第卅八周年的庆祝活动之一,由兴华创办人之一、也是校友、也是董事、也是知名书画家庄金秀先生所建议。是年兴华新校舍刚竣工不久,正式设美术中心于新校舍四楼。有了新的环境、新的设备,书画展既为庆祝校庆,也在于志其盛,标志了兴华新的里程碑。
“母语教育犹人类的影子”──郑校长所书林连玉先生语录,意义深远。郑校长落款“八五年六月”,林连玉先生于同年12月18日离开人世。若不熟谙林连玉先生语录,郑校长未必挥就此语,想是她平素胸臆所蕴,不觉落笔泻曳而出,与其说是对此语之由衷认同,毋宁说乃对林连玉先生之相契与敬仰。去年2月郑校长不幸病逝,同年12月她获颁林连玉精神奖。虽然她无法亲领奖项,但这份肯定已为郑校长的一生划上完美的休止符。相信乘鹤天上的郑校长当深感安慰,不留遗憾。
郑校长为兴华中学第三任校长,献身华文教育长达四十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甫自南洋大学历史系毕业,即任教于巴生兴华中学。次年留学纽西兰奥克兰大学,考获历史硕士学位。1973年再度回到兴华,隔年受委为署理校长。1975年,时方30岁就正式升任校长,在职直到病逝。“教育”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毕生唯一的事业。
华教困难时期
六、七十年代,正值华文教育的困难时期。六十年代的改制风波,华文独中风雨飘摇,经华社发动华教救亡运动,才维持到今天的局面。1968年兴华学生仅剩三十余人,惨淡经营,几近停办;1969年郑校长临危受命,加入兴华。她以过人的魄力、坚定的信念,展开系列兴革,配合董事部长期的复兴计划,带领学校步上轨道。兴华从简陋的校舍到设备一应俱全,从学生寥寥无几到今天三千余人,从寂寂无名到蜚声国内外,从低谷走向今天的康庄大道,郑校长厥功甚伟。她由始至终坚持民族教育的办学路线,将兴华打造成大马独中教育的成功典范。
郑校长的教育理念强调“以人为本”和“宽广的世界观”,扎根传统的同时怀抱多元。依此她制定了“以学生为主体”、人文科技相结合的办学方向。她注重文化传承之余,也推动科技教育、提升信息科技于教学的应用;更致力于各种教育新知识的引进和倡导,鼓励老师在职进修学习,营造学习型、教研型教师团队。郑校长经常强调独中是华社的“公立学府”,独中办学必须惠及华社,普及各个阶层。她一方面是公立学府之长,一方面是人母,须照顾家庭和孩子,却是始终敬业乐业,克尽职守,无怨无悔,是教育工作者的典范。
郑校长对华文教育的付出绝不仅囿于校园,她更积极参与独中复兴运动。早在1973年董教总全国华文独中工委会成立以来,郑校长就长期参与各项义务工作,包括编写课本、师资培训、拟写《独中教育改革纲领》等;并担任多个要职,包括董教总独中工委会委员、常委委员、教育主任,学务委员会主任、副主任和委员,统一课程委员会委员、历史科学科委员或编委、规划与发展部委员、课程局委员、师资教育局委员、技职教育局委员。她实际参与推进独中教育发展改革工作,贡献卓越。她淬炼一生的岁月生命,就为实践“母语教育犹人类的影子”这句话的真理。
郑校长把毕生志业押注在华教,面对这份责任与使命,郑校长是严肃认真的。但一旦和她接触,却是即之也温,让人如沐春风,平易近人。郑校长常常给予老师鼓励与关怀,尽显长者风范。她珍惜每一位学生,经常亲自辅导,诲人不倦。郑校长虽居高位,却为人谦虚踏实,孜孜好学。她经常参加进修课程,也鼓励老师们自我增值。资深教师郑友先生回忆说,当初他学历不高却获校长垂青聘请,郑校长经常鼓励他阅读,经常与之分享阅读心得。在她的遗物中,有著成叠的阅读笔记,反映了一位好学不倦的智者形象。
郑校长由始至终,奉林连玉先生精神办学。林连玉先生从一名普通教师投身于社会改革活动,争取公民权利,毕生维护母语教育;郑瑞玉校长深受感召,所念兹在兹的,也是母语教育的理念。林连玉先生是豪气薄天、批龙搏虎的的引航者,郑校长则是母语教育一步一脚印的实践者。林连玉先生一身峥嵘傲骨,郑校长则是温柔中见刚毅之人。两人相距半个世纪,却因“母语教育犹人类的影子”,共系成一条不绝如缕的斯文。唯此斯文,能与民族的命运形影不离,存亡与共。
生命的价值
生命的可贵,在于坚持理想到最后一刻。林连玉先生曾言:“人寿有时而尽,生命的价值,在正义的立场上有时候并不可贵,惟能以身殉道,人格才觉得光辉。”(1961年12月7日《告别教总同仁》《在教总大会上的讲话》)当年林连玉先生临终前虽卧病床榻,仍然著文驳斥东姑歪曲历史事实与诬蔑教总的文章。郑校长在她罹病治疗期间,一直关心著日常校务的进展,通过电话、电邮和行政老师们协调,完成许多重要的校务,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哲人虽已没,典范在夙昔。林连玉先生离世半个世纪了,郑校长也已西归一年了,但她所恭录的林连玉先生语录却遗留了下来。思其高风,立其矢志;郑校长留下了林连玉先生的精神,也留下她的人格典范,更给后人留下了无穷的启示,以及任重而道远的未竟事业。
(本文原刊于《学文》第三期,201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