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疗法何去何从?(上篇)
当健康亮红灯,除了求助西医或中医之外,民间还流传著许多祖传药方、土方疗法,甚至是偏方,包括面粉/鸡蛋搓身体退热、肖虎人在“猪头皮”患处写“虎”字、古方“捉蛇”等等。究竟在这医学昌明的年代,你还相信民间疗法吗?
人称“先生娘”的林美丽(68岁),是甲洞一带家喻户晓的民间医师。她的医术师承自夫家太祖母,擅长解决小儿疑难杂症,包括肚涨风、没胃口喝奶、发烧、咳嗽、手足口症等。“自我23岁嫁入门,便开始待在太祖母身边学习,至今已超过45年。”林美丽没有合格的中医文凭,住家式的诊室空间也不大,墙上更没有看到一般西药房或中药店可见的“妙手仁心”、“妙手回春”等牌匾,但常会有不少病人慕名而来,甚至组团前去看病。采访当天,她的首名病人便是特意从雪州适耕庄到甲洞求诊。
在这个事事都讲求根据的年代,不少人都倾向相信西医,认为中医没有根据。然林美丽却表示,至今仍有许多父母愿意相信祖传疗法。在诊室逗留约一个小时,确实眼见很多年轻父母带著孩子前去求诊,询及他们求诊的原因,他们皆表示曾带孩子看过西医、吃过西药,但因为不见好转,所以才来请“先生娘”帮忙,用银针挑肚子或牙龈。
“这些年轻父母我从小看到大,过往是他们的父母带他们来看,现在到他们带自己的孩子来,一代传一代;也有一些‘新’病人是透过口耳相传的方式,而登门造访。”她坦言,确实有些年轻父母不接受或不相信这一套,但基于家中长辈的关系,把小孩带来给她看诊。“若他们不能接受我帮小孩挑(银针),我就会给他们药涂。”她表示,不希望大家因为看法不同而导致家庭纠纷。“如果他们起争执,我会请他们先把孩子带回家。”
最难忘“处女秀”
林美丽平均每天会为约30至40名病人看诊,“高峰期,我们的看诊时间是从早上6时到凌晨12时,当时还有我和太祖母两个先生娘,可想而知,病人人数相当吓人。”有时凌晨时分,还会遇上抱著宝宝去拍门求助的人。施诊经验超过45年,林美丽坦言,自己最难忘的是30年前的“处女秀”,“还记得当时没学满师,太祖母又出门了,刚好有一位妈妈抱著已陷入昏迷的宝宝来求助,她把孩子交到我手上后便昏倒了。”看著眼前的宝宝,林美丽不知所措,而太祖母又无法及时赶回来,“难道眼睁睁看著手中的生命离开?所以只好胆粗粗拿出银针挑宝宝几个穴位。”她庆幸地表示,宝宝后来真的醒过来,而且哭声还叫醒了昏倒的妈妈。
每每成功救到人,林美丽都会特别开心、感恩,但她不讳言,这份工作必须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有时孩子送来的时候已经严重脱水,我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只能要求父母把孩子送进医院吊点滴。”她说:“他们(孩子的父母)离开后,我全天的心情都会很低落,担心孩子的情况,直到父母打电话来报平安,才放下心中大石。”救困扶危近半世纪,林美丽与病患的关系就像是朋友、老街坊,很多父母甚至会嘱咐孩子称她为干妈,“所以我到处都有干儿子、干女儿。”她笑说。
先生娘的由来
老一辈对先生娘这号人物应该并不陌生。在传统习俗中,“先生妈”是专治疗儿童疑难杂症的民间医师,能够解决孩子睡觉时莫名哭闹不休、游戏当中突然惊吓吵闹、喝奶量减少等。
对于先生娘这个称号,林美丽笑言自己并不了解当中意思,只知道福建人常会称呼女医师为“sinsima”,先生妈便是由福建话译音而来。“我开始施诊时才二十出头,所以当时病人称呼我为先生娘,太祖母为先生妈。”据悉,除了林美丽,如今在我国许多小镇仍能找到先生娘的踪影,包括雪州沙登、柔佛麻坡等。
在台湾坊间,只要家中孩子“著惊”,父母就会找先生妈收惊。先生妈一般会使用传统的香米收惊式,将孩子父母带来的一碗米倒进盘内,使用一叠纸钱将米压平放至厅堂供桌,之后再用孩子穿过的衣服覆盖于米上,点香后向神明祈求把孩子惊乱的魂魄收归稳定。最后,先生妈会掀开孩子的衣服,依米堆纹路解释受惊原因,再使用拇指与食指夹起几粒米,于孩子的胸前及背后念唱收惊歌后,仪式便算结束。早前,家属会用带来当法器的收惊米作为先生妈的酬劳,现在则是改以红包作为报酬。
继承祖传医术看缘分
林美丽一身的医术传自夫家太祖母,她是第三代传人,也是唯一接班人。“我家婆也曾向太祖母学习,但或许她老人家没兴趣,所以最后放弃了。”她认为,师传医术需要看缘分,也需要有兴趣,否则很快就会半途而废。她表示自己在未嫁入门之前,便曾跟随自家的太祖母到山上采药,对草药早略懂一二,不过由于当时的自己年轻爱玩,学习态度散漫,因此花了3年才成功学满师。
“还记得第一次要为病人挑针,我根本下不了手,一直担心会刺痛病人。”她指出,初期压力很大,常睡不安稳,后来经过太祖母安慰,才突破心中障碍。“现在的我已经麻木了!即便宝宝哭得稀里哗啦,我还是会往他皮肤里挑。”她表示,挑好后宝宝就会立马觉得舒服,才能睡得安稳。“曾试过宝宝一个星期不喝奶(的病例),但挑了牙龈后,上车就把整瓶奶喝完。”
林美丽儿孙满堂,孩子们个个事业有成,次子更在国家心脏中心担任专科医生,但她至今没有退下来的计划。她的诊室更是常年无休,一个星期开足7天,“有时女儿带我出国,我就挂牌休息几天咯!”她每每休息都会把肩上的担子交给幼子黄明显,让他挑大梁负责替病人配药,甚至为病人挑针。“他(幼子)将会是我的接班人。”广东俗语有云“孻仔拉心肝”,黄明显从小就特别“黏”妈妈,经常陪林美丽看诊,耳濡目染下对中医产生兴趣。
今年35岁的黄明显目前是一名生意人,他说:“我一直以来对中医都非常有兴趣,之前也曾前往进修中医针灸课程。”但林美丽表示,祖传的挑针治疗和针灸有著天壤之别,“挑针治疗只是在穴道上挑皮;而针灸则是把针插在穴道位置。”许多年轻人都不愿意接手传统事业,黄明显却愿意继承妈妈的衣钵,当起男版“先生娘”,他说:“祖传医术非常珍贵,不应该让它失传。”但他目前只是“客串”,在林美丽出国或出门时才会“动手”,“我现在还是专心打拼我的事业,同时加强自己的医术,以便往后帮助更多人。”
诊费随喜 药粉另计
西医用听诊器听诊,中医用3根手指把脉,先生娘则透过病人的手掌看透他的身体状况。林美丽摸著小儿病患的手掌,“他吃到肮脏的东西(食物),所以才会吐、泻,而且他要发烧了。”说罢拿出银针熟练地在孩子肚子的位置挑了几下,最后涂上药油便完成。接著她问病患妈妈:“家中还有药吗?中药那么苦孩子能吃吗?”病患妈妈回复:“家中还有止吐的西药。”“那好,就吃家中的药。”事后她解释:“我们不会强制父母或病患一定要服用我们的药。”
她说,祖传采用的挑针治疗法和西医没有冲突,若病人有需要,她也会转介病人到医院接受治疗。虽然看诊方式和一般中医不同,但她谓祖传医术也是中医的一种,“采用的药粉也是由中草药磨练而成,方便都市人服用。”林美丽的诊费没有公订价码,病患一般都随缘包红包。询及为何采用这样的收费模式,她表示:“我是跟随太祖母留下的模式,因为在古时候,病人给的红包是一种对医师的祝福。”
她续指出,早前无论药费或诊费都没有公订的价格,让病患随缘付费,但后来因为有病患过于贪心,导致她每个月倒贴钱购买药物,因此后期她便“医药分家”,额外收取药物钱,仅诊费保留随缘缴费的方式。“曾试过有一户小康之家,全家一起来看病,也领了蛮多药物,但最后仅包了一封2令吉的红包。”她表示自己并非介意数额,但若没有公道的药费,病患往往不懂得珍惜。“药物的售价并不高,介于3至8令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