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相关的事是我唯一能做的事”,51岁的骆素琴说。能毫不忸怩透露年纪的受访者,都是自觉没有辜负光阴的人。骆素琴是当代著名舞蹈家,与同是舞蹈家的先生朱智宽桃李满天下,本地叫得出名字的舞者和他们夫妻俩都有点渊源。而人们所不认识的骆素琴,是求学时期自觉一无是处而怯懦退缩的那个她。
日前在东方人文艺术馆与另外4名舞蹈员完成了现代舞蹈演出《身·区》,骆素琴担任舞者之馀,也参与编舞和灯光设计,她说:“老实说,若是独自一人,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这是团队制作,有很好的制作人和舞台经理,大家都在状况内,对我而言,观众的反应和票房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骆素琴自认是享受当下的人,“若我编了一支舞,但舞者不在状态里,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骆素琴是许多人的老师,1993年与先生一同开办“槟城舞蹈车站”,对当地的文化氛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转移阵地来到吉隆坡后,不再像从前那么疯狂于舞蹈工作,甚至有好几年时间完全停顿。她说:“这一停顿带来了许多转变。舞蹈要很专,但也因为太专了,让我忽略很多事。”
她坦言:“其实是我的小儿子生病了。当时我们的舞蹈用品生意已经营了12年,算是上了轨道,所以早已减少教课,孩子被诊断患上脑瘤后,我便停下一切,专心地照顾他和打理家务。”她感叹:“那段时间的暂时抽离,我才感觉自己真正在‘生活’,从前的许多执著都放下了,但也不断地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不只是家庭和孩子,还有很多东西,每天一点一点地察觉。”
孩子如今已进入康复期,但骆素琴的寄托终究是回到了家庭,“以前很疯狂,生活里只有舞蹈,以前教课的时候很凶,那份严厉出自对舞蹈的热爱、想要做好一件事的迫切,现在不会这样了”,她笑说:“或许是家庭经历让我变得柔软。”
现在的骆素琴安逸沉稳,随遇而安,“在吉隆坡的日子也还是有作品,只是比以前少了很多,可能1年1个,或2年1个吧?编舞、偶尔跳一下,大部分时间留给了孩子。”
“是舞蹈选择了我”
骆素琴总说:“不是我选择了舞蹈,是舞蹈选择了我。”缘于中学以前,或者说真正加入舞蹈社以前,她都不曾想过自己是一块跳舞的料子,能以舞蹈为终生职业。
“小学和中学时期,课业差强人意,完全跟不上进度,也无法与人沟通,我觉得是舞蹈进入我体内,使学习能力和生活方式都有所转变。”那时候普遍的观念是念书好的孩子才艺佳,骆素琴因课业成绩不优秀,从来没有表现的机会。虽是久远的事,但说起来仿彿历历在目,“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参与女童军改变了她的中学生涯,也直接影响了她的人生轨迹。她忆述:“营火会的土风舞是大家跟著一起跳的,虽说功课不行,但步操、舞蹈这些运用肢体的活动,我能够应付。我先学会了,队友会来请教,自己也就逐渐建立起自信。因为能教人、能示范,后来还当起了小队长。”背对著透进咖啡馆的晨光,骆素琴笑了开来:“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才华,也不敢说自己有才华,只是觉得对这个东西(肢体律动)有感觉,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任务。”
旋转和舞动让骆素琴发现自己原来也能发光。中学毕业后,她对父亲透露想到首都深造的意愿,父亲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他说:‘你根本不是去念书,你是想去跳舞。’”父亲最终答应为她付学费,但生活费就得自己想办法,骆素琴说:“幸亏当时有3个姐姐负责我的生活费,我也就在吉隆坡待了下来。”那时候,她在学院念电子课程,但就如父亲所说,她一心只想跳舞,“我之前在槟城菩提校友会舞蹈组学习,来了吉隆坡,就加入雪隆琼联剧社舞蹈组,主要跳华族舞。”
到香港舞团面试
后来,她和朱智宽一块儿到联邦芭蕾舞学院学习,也是那时候,获悉芭蕾有晋级考试,可以成为职业。再后来,他们去了新加坡,加入人民协会舞蹈团,“那时候开始,什么舞都接触,芭蕾、华族舞、现代舞…”年轻气盛的他们,对舞蹈很是痴迷,甚至动身到香港的舞团面试,骆素琴还记得那是1990年,香港舞蹈界非常蓬勃的时候,“那时候舞团的男舞者不多,朱智宽很快地就进到香港舞蹈团,但舞团对女舞者的要求相当高,要高佻、漂亮。”面试失败后,骆素琴也不气馁,决定留在香港等待机会。
“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CCDC)的表演趋向生活化,对身形条件的要求没那么高,我留在香港大半年,也没工作,说是等机会,但也不是光等,当时CCDC没空缺,我就去上他们的免费课程,即便是上课也总是全力以赴,上了大半年,终于有舞者的空缺了。”骆素琴成了第一个成功进入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的大马人,后来朱智宽等其他大马舞者也加入其中。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现为当地最大型的专业现代舞蹈团。
回流办学 倾力发光
夫妻俩在香港待了3年,回流大马开办“槟城舞蹈车站”时,是两人在舞蹈界的全盛时期。骆素琴说:“我们在CCDC学了很多,像是黑箱剧场的演出形式和宣传方式等,想要把这些东西带回来。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孩子,全心全意搞舞蹈学院,搞得轰轰烈烈地,一心想把它搞好。”
虽说学院后来面对状况,夫妻俩也转移阵地到首都授课,但“槟城舞蹈车站”红红火火的那五六年仍然历久弥新地存留于那个时代的舞者心中。骆素琴认为,无论什么事,都只是生命里的过程,“老实说,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遗憾。我不执著于这个,没什么包袱。当时把精力都放在那些小朋友(学生)身上,他们有所得,也就够了。我只在乎当下,不会觉得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去经营,它就得继续下去,不能停下。”明年是“槟城舞蹈车站”成立25周年,它在形体上或许不存在了,但当初的那些人还在,美好的回忆也都还在,骆素琴和朱智宽多年来都和学生保持联络,偶尔聚会。
她教学,在意的是学生当下的感觉,而不是期望他们将来成为什么模样,而这与她自己所受的训练有关。“在我成为专业舞者前,没有任何老师把期望托付在我身上,毕竟那个年代,跳舞有怎样的前景,根本没人说得准。大家因为热爱而跳,而不是为了成为什么而跳。”
大半辈子里,从缺乏自信的小女孩到发掘自己的舞蹈魅力,从舞蹈社到专业舞团,从国内到国外再回流家乡,舞蹈生涯几经辗转,而生活上亦从无暇生养孩子到重心为家庭转移,自认平凡的骆素琴是因为舞蹈而发光的人,找到了发光点,则一生为之倾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