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兰生活了7年,作品曾获红点设计大奖(Red Dot Design Award)的视觉设计师李克丰选择回流。来自马六甲的他中学时期迷恋武术和舞狮,笑称多年来一直抗拒被洋化。早前离开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登贝设计工作室(Studio Dumbar),恢复自由身的他计划在亚洲各国间走动,把自己多年来累积的资源带到有需求的地方去。
荷兰皇家艺术学院(KABK)平面设计系毕业后,李克丰留在当地发展,“7年之痒”之际,他头也不回地收拾包袱,离开了在某一程度上培养了他的文化大国。“一方面是在工作设计室待了5年,开始出现疲惫感,再来就是在一个国家待得太久,实在太无聊了,想趁还没组织家庭、没有太大牵挂前随意走动。”李克丰透露,7月至9月将到北京参与设计工作,10月则会到泰国进行讲座。
在西方国家生活那么长的时间,好奇他为何始终以“Kekfeng Lee”自称,而不干脆取个洋名,他笑说:“有,其实我有用过洋名。还在吉隆坡工作时就给自己取了‘Frank’这个名字,感觉比较洋气,另一方面,因为老外一般叫不出我们的名字,有了洋名比较有印象点。”而他之所以不继续使用这个名字,竟然是因为荷兰人,“他们纳闷为什么我叫‘Frank’,认为那根本无法代表我。”荷兰是个多语言的国家,当地人不仅不排外,对其他语系也抱持极大的好奇心。对于这一点,李克丰倒是乐得自在,“‘我不是他们,为什么要变成他们’,自己一直会有这样的想法。要说格格不入,在工作上倒是没有,但因为我不会说荷兰语,也看不懂荷兰文,所以生活中可能不太能融入。”在当地生活,却不学习当地的语言和文字,李克丰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不感兴趣。”
设计须达成实用目的 得奖是额外鼓励
我们在访问的很后面才聊起了奖项,李克丰2013年和2014年连续两年以为阿姆斯特丹交响乐团设计的海报夺得德国红点设计大奖的高品质设计奖,说起感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过去有点久了呢。”
红点设计大奖和德国iF产品设计奖及美国工业设计杰出大奖(IDEA)奖并列为世界3大设计奖,无论在哪个评选中得奖,对设计师来说,都是一种荣耀,把这项成就放在履历中,无论在什么国家,都能引起一定的关注。但李克丰对奖项倒是看得很淡,不是故作傲慢,也不是漫不经心,而是内心始终坚持得奖是鼓励,设计师不为比赛做设计。
“其实那是一单小案子,当时的目标只是把工作做好,完成后设计总监提议参赛。”李克丰说:“对我来说,设计是用作解决问题的,实用最重要,而不是为揣测和迎合裁判的心意而做。只要是交付给我的案子,不管多烂,我都会尽我所能把它做好。”他笑说:“虽然会做得很生气。”事实上,2014年时,以相同的作品——阿姆斯特丹交响乐团海报,李克丰也夺下英国D&AD设计及广告大奖的黄铅笔奖。这个奖是创意界最具声望的奖项,李克丰认为,那对他而言,有著更重要的象征意义。
亚洲人一般上对红点设计大奖有著较多的认识,一如许多人搞不清设计和艺术的分别,李克丰坦言:“包括做访问时,会被问到关于艺术的课题,但其实纯艺术和设计的目的与观念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感受的表达,纯粹美的赏析,但是设计是以解决问题和填补需要为出发。”他自认是个很执著的人,但也因为固执,造就了坚持。一件作品,好还能更好,一直在里头纠结也不是办法,“幸亏有时限,时限到了就得停下来。不然做得久了,会讨厌那个作品。”然而,他也笑言,一段日子后,重看之前的作品,会有重温过程的感觉,那里头收藏了某个阶段,一部分的自己。
茫然无感,选择出国深造
远赴荷兰深造前,李克丰也曾在吉隆坡当了好几年的平面设计师,“那之前在马来西亚艺术学院(MIA)念平面设计,入行后,发现所学的不够用,而且原本对业界的预想和当时自己身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他接著说:“天天熬夜、有很多的不理解,为什么老板不让这么做?为什么作品会被弹回?加上当时也不怎么会沟通,心里很郁闷。”
毕业后的第一年,他一直在摸索,但总觉得找不到方向,经推荐加入了一家只有6人的小设计公司学习,到第三年时早上在公司上班,晚上就到一家大公司当“枪手”,做到凌晨4时,“那是一家百多人的大公司,规模很大,阶级之分也相对明显,在那里工作并没有让我对业界产生更大的憧憬,反之仿彿在其他人身上看见了5年后的自己,没有因此发达,而且也过得不太开心。”那时候的他,仍在寻找自己,虽不知道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但却发现了原来自己并不想这样过生活。
课业成绩一向不标青,却选择到国外深造,他说:“其实是想待在欧洲,因为没去过,所以向往,而荷兰是当中较为便宜的国家。”他坦承,自己有阅读障碍,从小不爱念书,就爱画画,“那时候二十五六岁,朋友们都把钱花在买车供房子上,我则把工作几年的积蓄用在学费上”,他笑说:“其实那时是当著去旅游,去玩、去体会。”
设计“设计的过程” 拒绝随波逐流
荷兰皇家艺术学院平面设计系的入学试是设计光碟封套,李克丰选了3个自己喜欢的歌手和音乐专辑制作了3件作品,其中包括电音玩家迈克森(Maksim Mrvic)的《Electrik》、张震岳的EP《再见》和伊藤佳代的《金刚心》。他以一针一线的缝线诠释电音,《金刚心》则用了压印《心经》文字的纸张制作成盒,“那是入学前在马来西亚完成的考试,院方在意的并不是成品,而是概念,他们对你的解答方式感兴趣。”
荷兰的教学要求学生不断思考,最让李克丰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下了课,他问指导教授:“其实你要我们做什么?”那天教授超时讲课,比原定下课时间多讲了3小时,“那里的上课方式是要离开可以离开,但全班二十几人只有我一名亚洲学生,我不敢走。”对于他的问题,教授回以一句:“你想要做什么”,李克丰说:“有句话也让我印象很深刻——‘你要设计你设计的过程’,他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和本地(大马)告诉你要做什么、怎么做,你再把它做出来的模式完全不同。”
当地的工作模式也和大马不一样,分析问题而不是在问题上钻牛角尖是李克丰在荷兰工作5年间最好的学习。他念书时期参与展览被网罗加入当地的设计公司,毕业后的5年一直在荷兰最大的设计公司登贝设计工作室担任视觉设计师,他分享:“在那里工作,是客户和你一起工作(work with you),而不是你为了客户工作(work for you),他们不会因为付了钱,就要你照著他们的意思做。”
另一方面,亚洲客户受困于经济模式,总是追著欧美的趋势跑,重复别人的做法,设计师做著过时的东西,而欧洲客户即使对自己想要的创意不太明确,但几乎都知道自己不要些什么,“因教育方式的不同,他们对生活周遭的事情都有独立的想法,很敏锐,也懂得做批判。”也因为这样,设计师和客户能良好地沟通,讨论和激荡,对李克丰而言,是相当健康的生态。
他自认没有与生俱来的才华,所走的每一步路都特别努力。刚到欧洲时,会否因为自己是亚洲人而加倍努力?他不讳言:“确实会。”而今选择回到创意产业不比欧洲的亚洲发展,李克丰认为:“国外人才济济,我觉得若能在缺乏资源的地方做点事,会更有意义。”未来的路怎么走?他说,现在的感觉和很多年前艺术学院毕业后找不到方向感觉有点雷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现在还在想。不过我觉得这是人生每个阶段都会面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