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70年前首相敦马哈迪出版《马来人的困境》,及此书许多建议成为公共政策以来,大马成了困境重重的多元种族国,不仅马来人,连华人、印度裔也连带出现据此产生的多重困境,这是大马人的困境。
自1980年代以来,这个种族的困境,还加了一个更难搞的宗教困境,成了大马进步的重大障碍。就马来人的困境言,升旗山的行动党国会议员再里尔在一篇长文《马来人困境的实相》(The Real Malay Dilemma)(2015),提出一个耐人思考的说法。他说,这是个吊诡的优越─自卑情结,也就是,它是个集优越感与自卑感于一体的吊诡情结。因为,它是建立在两个自相矛盾的基础上的,一个是一昧突出马来人支配权(Ketuanan Melayu)或用马哈迪的用语,则是界定性民族,另一个则是马来人的恐惧。
既然是掌握统治权的支配性民族,怎么又是备感受威胁的担惊受怕的充满恐惧的民族?这确是耐人寻思。再里尔认为,所谓马来人是界定性民族,即马来人虽非马来亚的最早的先住民族;但是,却是最早在马来亚建立正规统治政权的民族,故这个国家的性质得由马来人来界定。如在美国与澳洲,白人并非先住民,可却是两国的界定性民族,也以白人的语文与文化为国民认同的基础。这种强权理论,只能说是“强权就是真理”的帝国主义霸权论。
据此而论,试图以马来人支配论来合理化统治地位,只能说是政治设计而非史实。尽管它不符合史实,仅透过历史课本、干训局、博物馆、马来主流媒体、国民服役等手法,制造出来的霸权论,却颇为盛行。
马来人掌军政大权
更令人纳闷的是,既然是掌政权的多数民族,也有联邦宪法赋与马来人特殊地位,外加上有马来统治者会议的护卫,又怎么会产生马来人恐惧这种自卑心理?再里尔认为,这与马哈迪以来所选择性地制造出来的似是而非的理论有关,且这是个复制殖民主义者统治手段的理论建构,即马来人是缺乏竞争力的民族。因为缺乏能力,故必须受到保护,而巫统的统治精英,便是马来人的保护者,惟却是监守自盗的保护者。
既然先天不足,后天又无论,怎可能与非马来人竞争?当然,只能由统治精英代他们出头,护卫他们。这就产生一个悖论,即马来民族真的是缺乏竞争力的无能民族,抑或是这是个自我实现的预言。即统治者对马来民族洗脑,使他们相信,他们是缺乏竞争力的弱者,得长期被保护,而长期的保护,又使得他们不得不依靠政府。
易言之,掌权精英一味突出马来人无能,不但使马来人对自己失去民族自信心,也使马来人真的因长期被保护,而失去自信与能力。前副首相慕沙希淡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认为是马来掌权精英本身把马来人说成是扶不起的阿斗。再里尔则进一步说,这是掌权精英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而不惜复制英殖民的手法来弱化马来人,也据此煽动马来人的不安感,大搞华人威胁论,或是基督教威胁论,甚至是什叶派威胁论─虽然什叶派也是穆斯林。在这么多重威胁论的长期轰炸下,马来人怎么能不变成不安的民族?
居安思危,有忧患意识本非坏事;只是当马来人人口日占优势,行政军警权也由马来人掌控,更有宪法与马来统治者的护卫,连经济也掌控在政联公司手中,议员中也是马来人占多数等情况下,一味炒作华人威胁,基督教威胁论,其结果,就致成了吊诡的优越─自卑情结。这不但妨碍国家进步,也扭曲马来人的正常心理,更使马来人成了难长大成熟的民族。少数掌权精英是获益不少,如据此产生的种种特殊利益,如连富裕的马来人买房子也有折扣;股票上市可从中捞一把等快速致富行径,可代价却是造成国民失和,国家倒退等。这就是大马的困境。
思想特立独行的马来知识分子巴克里慕沙(Bakri Musa)早就说过了,马来人支配权这种说法及据此产生的政策,只会束缚马来人的进步,它其实是种幻觉与陷阱。只是,在选举中,我想在一定程度上,煽动马来人不安,确有助于巫统巩固马来票。
注:《马来人困境的实相》(The Real Malay Dilemma)一文,见Ooi Kee Beng等编《青年与马来人》(Young & Malay)一书,(201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