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轰轰烈烈的80年代,教育界的领导和精英都选择轰轰烈烈地寻求政治突破。满脑子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的领导没有精神去考虑学校经费的小问题,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这个刚从大学里出来的书呆子就应该负起教职员发饷的责任。事实上,书呆子们的特点就是眼高手低,也许能说会道,也许会搞政治,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筹款。于是也算是轰轰烈烈地从大学出来,搞民族教育的光环立刻就变成了我头上的金箍圈。
就在这个头痛身疲,无力无助的时候,天助我也!我的朋友苏天助你出现了,你豪爽地答应助我一臂之力,二话不说就立刻开始筹划尊孔行、广招赞助人、小贩义卖和校庆义卖。从此尊孔中学也成为你的半个办公室,而我也成为你在学校山坡下苏丹街的广告设计公司的常客。
校庆前两天,你争取到《南洋商报》一整版免费的校庆特辑,我们须在一天内设计和编辑一整版的特辑,最后编辑落在我和何育才肩上,设计自然就是大胡子你的工作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搞通宵。20多年后回想这些往事,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满脸的大胡子,然后就是听到你爽朗的笑语。大胡子,如果没有你这个朋友的帮助和引导,我这个书生造反,别说十年不成,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也一样不成。
老子说:“大小多少,抱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无论事情大小多少,都要以行动来满足抱怨,天下的难事必须首先把容易的环节处理好,天下的大事也必须把细节做好,所以圣人始终不做大事却能完成大业。)
老想干一番大事的人,其实就是最不能领悟这个简单道理的,于是就带著傲慢和偏见走入虚空的迷途。虚空的人当然就缺乏具体解决问题的手段了。然而庸人就是不要做好具体的小事和细节,庸人始终要干大事却连小事都完成不了。我的朋友苏天助,是你把我带出这个迷途。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也许我也会继续迷恋干大事的辉煌,然后就像烟花一样在辉煌的假象中毁灭,而后怨天尤人。在工商界打滚了10多年后,我才真正领悟老子的这个小道理。每次想到这些小道理,我就看到大胡子你策划筹款、林连玉老师葬礼和保卫三保山的情景,虽然是20多年前的事,却是历历在目。
“族魂”的命名
84年我挑起教总副主席的担子,准备搞教总秘书处和教育研究中心。策划筹募30万教育研究中心基金的还是你,大胡子苏天助。这回是义卖沉甸甸的金钥匙圈。教育研究中心成立后,组织人手编写华教史和搞巡回华教史料展,都少不了你的参与,如果我没记错,编写华文教育史料册子,应也是大胡子你的建议。教总教育研究中心就是这几块具体砖头堆积起来的挡风小墙,而把砖头粘起来的水泥就是大伙愿意做具体小事豪情,大胡子,你就是一个典型。这是圈外人不一定知道的往事。
林连玉老师病逝,来得很突然。从陆老师那里得到消息后,我还是要找大胡子你帮忙。你建议要大搞一番,于是就有了几公里长的送殡队伍;“族魂”这个名字也是你的建议。林连玉老师在世的时候常说:“建设是对付破坏的最好手段”,你当然就是这个典型。如果由我来颁发林连玉精神奖,第一个我肯定颁发给你。林连玉老师在世的时候跟我说了许多当年被吊销公民权后的炎凉世态,你肯定比那些林老师所提到的和那些只想做大事而不会做小事的人实在得太多了。
80年代后期,陆庭谕老师突然一个人静坐抗议,事情来得太突然,当记者告诉我们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你陪我写新闻稿和发动华教人士到现场慰问和支援,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危楼事件的“阴谋”
陆庭谕老师到三保山静坐更是把你和我卷入保卫三保山的内圈工作。余有邻老先生的感触最深,他说:“来凑热闹的人很多,然而真正以具体行动来帮忙你的就实在是太少了!”。我们能感觉到余老先生感到很累。老实说当时我也感觉累。
大量工作并不累,睡一个大觉醒来一切就正常了。累的是想到一些概念和口号就认定能改变时代;累的是领导形象比承诺、责任和事实更重要;累的是要你听话你就须听话,不然就是比反动派还反动;累的是屋里不听话就窝里斗或外头造谣。累的是总是从长计议如何计划;累的是说得多,做得少;累的是专谈空洞的大事而不愿意做具体的小事。当精英领导带头谈空洞的大事,面对具体问题的人能不累吗?
是你提出在三保山下建纪念馆以抗拒执政党开发三保山的商业活动,并在黄文界的协助下帮助余长亨父子画好三保山纪念馆的蓝图。我的朋友苏天助,是你减轻了余有邻老先生的心累。如果大伙都能像你一样,只是把豪情投入在认认真真地把小事做好,那么累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
87年尊孔独中与国中所公用斜坡上的食堂成为危楼,资深的土木工程师黄文界看到墙壁上45度角的裂痕,简直被吓呆了。国中却不以为然,今天网络上还可以看到“危楼事件是独中校长庄迪君的阴谋的说法”。这说法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至以是否“阴谋”那就见仁见智了。
尊孔喊建校30多年,看不到有什么具体的行动不说,一旦有具体行动,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个人原因,阻挠的举动和言论不比支持的少,国中的阻挠不说,独中内部也不排除。食堂变危楼是千载难逢,重建尊孔的机会。把事情炒大了,社会的压力和支持难道不正是建校势在必行的推动力吗?当时我提出这个念头时,支持我的人当然少不了大胡子苏天助。把食堂危楼事件炒大固然是为了学生的安全著想,同时当然也是为了启动尊孔建校运动,这难道有错吗?当然没有。这是阴谋?如果是的话,那么不妨多搞一些更好!无论如何,必须感谢国中的无意配合,才能在报章上闹出一场风波,达到了宣传重建尊孔的效果。关键是我们成功启动了重建尊孔的计划,一口气筹了3百多万的建校基金。在后人的努力下,千万元的新校舍已经落成了。这样的“阴谋”人生能有几回谋呢?谁要阴就让他阴吧!
反正对我来说嘴巴是你的,但耳朵是我的,所以你当然可以说,但是听不听却在于我。人生几何,意义何在?
抓著一个再一个有一点意义具体目标,率性而为之而已,怎能理会苍蝇蚊子在耳边骚扰呢?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当然也是大胡子你的看法。应该也是这样的看法,这一点江湖豪情,当创办吉兰丹中华独中,需要作具体的工作的时候,又是你挺身而出。
应该就是这一点江湖豪情,把我们聚在一起吧?老朋友,前一阵子听林淑佑说你感觉有点累,你应该是累了,所以就先去歇息了。我20年前就累了,所以我选择换一个更大的空间,干更具体的事。这20年我在中国搞工业并不累,因为大伙就是埋头研发产品和策划销售,没有大话,没有闲言,没有鸟语,只有思想简单地创造价值而已。
大胡子,哪一天,当你一觉醒来,让我们继续合作吧,人生几何,意义何在?到时让我们再抓著一个有点意义的具体目标,率性而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