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诸多国家之中,缅甸一直是我心中乌托邦。
走在乡间田野或者喧哗闹市,三步一家,五步一店必有一排陶瓮整齐排列,大家仿佛约定好,轮流准备饮用水让路人解渴,不只上盖防尘还贴心为路人准备钢杯。女生身著特敏(TaMane),展现浓浓国族风格是公司制服也是学生校服,当然也顺理成章成为部会局处形象服饰,穿来剪裁合身更显妸娜多姿,脸上不忘涂抹有缅甸SKII之称的檀娜卡(Thanaka),各种造形一箩筐,有漩涡圆形、方形和几何图形,缅甸女生无不卯足全劲妆容悦己,外人看来煞是有趣,反观自己脸上素颜根本才让人侧目吧!
另一头男生身著笼基(Longyi),长夹钱包则习惯塞在背后,大街小巷四处趴趴走,完全不担心小偷扒手,随性自在更显缅甸人朴实良善的一面。
逛得累了饿了,眼见一家大佛寺前袅袅生烟,挨著小板凳坐下,空气中立即飘来一阵浓浓香气,中途还夹带似有若无的酸味;某种果酸,无意间流窜著鲜美,在炎热的七月天里特别让人垂涎欲滴,来缅甸岂能错过庶民-鱼汤面(Mohinga)!
自南到北,鱼汤面著实有许多版本,仰光汤头相较于南部土瓦(Dawei),前者汤色清澈后者则浓郁,喜欢嗜辣的别错过西南部若开邦(Rakhine)地区,以干拌方式再附上罗望子酸汤甚是开胃,碗里虽只有简朴白面条和鹰嘴豆泥,妆点一撮香菜之后再也没有任何配料,不过别急,老板指了指小桌上那一瓶身辣椒酱,我们俩语言不通,爱食物的人光以眼神沟通,足矣。我懂得“这才是精髓所在”。
汤头配料包罗万象,缅甸人以河鱼为鲜,从伊洛瓦底江捕捞鲶鱼、鳢鱼,吴郭鱼也是选项之一,煮过拆肉再熬,拌予独家风味虾酱,那酱闻著与我们熟悉的味道不同,鱻得仿佛前一秒才离岸。
新鲜姜黄块茎、蒜粒、香茅根茎和分葱(Shallot)、姜末、蒜末,这些耳熟能详的香料放入石舂捣成泥状,起锅爆香,随即入鱼肉、罗望子泥,制备作业一点也不马虎,火候要控制得恰到好处,众香料分子经过碰撞熟成才能创造迷人风味。然而鱼汤面黏稠状非来自太白粉勾芡,而是采藉北印度人对豆类的喜爱,一方面摄取蛋白质,一方面取之凝结汤底精华,最后成羹般姿态出现,油亮褐香。
鱼面另一亮点便是香蕉嫩茎,多数马来人用凉拌食之,缅甸人一派轻松以沸水杀青再与高汤熬煮,口感如笋子般脆口清甜,一瓢羹汤淋入面,半颗水煮蛋、一块炸得卡兹卡兹响的鹦嘴豆酥饼,随手挤上柠檬,汇集咸酸、显辣、鲜甜滋味,缅甸鱼面没有哗众取宠的视觉感,却有深刻接地气的温度。
远嫁英国数十寒载;现遭软禁的昂山淑姬屡次在家书中提及这魂萦梦牵味道,形容它是缅甸版的“马赛鱼汤”(bouillabaisse),她难忘这些在定点摆摊景象,生气蓬勃,从清晨到响午,可以是早餐、午餐或下午茶,夕阳馀晖时僧侣打著赤脚外出托钵,民众虔诚跪地供养鱼汤面。
鱼面到底从哪里来?绝大部分缅甸人从云南沿著伊洛瓦底江迁入并驱逐没落的骠族逐建立起蒲甘王国,十一世纪阿努律陀圣王大力宣扬上座部佛教(小乘佛教),大量缅族人因此追随,集体迁徙至现在的仰光,本以为从此过太平日子,没想到贡榜王朝四处对邻近国家讨伐,最后导致家园被英国收编,成为印度的一省。英殖民政府急于开发种植农作,需要大量劳力便引进罗兴亚人当苦力,他们贫穷吃不起好食物,鱼面就在这种情境下产生:便宜的鹰嘴豆加上简单乡间蔬菜,全都来自大自然馈赠,云南人手作米干丰富淀粉来源,碰撞出今日鱼面雏形,根据在地耆老口述:19世纪英国人统治缅甸后期,鱼面是唯一大家消费得起的食物,热腾腾饱餐一顿,这时,庙里突然传来颂钵声,一时禅意充满。
只是,何时,能再回缅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