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杨白杨先生,始自528报变。因为联署罢写,百忙的他,当时总算挤出闲暇;经常会露两手深不可测之厨艺,在家摆席;召朋唤友,一起用餐。那段时光,虽然苦涩,白杨先生仍然甘之如饴,喜乐待之。
当中一次,到访做客,发现他一身是伤。他透露,是兼职油漆工人不慎跌倒,随著哈哈大笑:“我的功夫,比外劳还好。”那是调侃的幽默,也是处世的境界;难怪八风都吹不倒,何况是不通的狗屁。
说来可是马大精英了。读书的年月,同窗都是学生运动的先行者。绝食、静作、示威,所有峥嵘毕露的行径,他都跟著群众,不落人后;一起参与,用脚写下闪亮的历史。耐人寻味,他和同道,皆因此锒铛入狱,身陷囹圄。
那时,曾听他说,身在澳洲的姐姐主张他移居海外。然则,思前虑后,他还是决心留下。尽管后来谋生的教师准证没了,他转而在华团任职;业馀写稿,供养家小。
杨家是雷霆万钧的吉打名门之家。家族之中,多是专业的行尊,学术之巨擘。杨白杨先生的子女,也是这样。长千金当年是雪兰莪的状元;然则,申请马大法律系,偏被挡在门外,配给了一个不知所云的课程。
后来的故事,读者想必熟悉。澳洲大学第一时间飞递一份全额的奖学金,把人才吸纳过去。大姐既在那边,后来弟弟妹妹也跟在后面,一个个排队背井离乡,走了。
2007年8月30日发表〈天下太平珍重再见〉,杨白杨先生重提往事,读之感伤:“这几十年一路走来,我们爱国家,爱人民,爱工作,爱家人,爱朋友,然而,在我们内心深处,最爱的是我们的四个孩子。我们决定到澳洲和孩子在一起。”
这篇文章,每读一遍,我总是格外神伤。然则,卷帙浩繁的类似档案,何止白杨先生一家?时光荏苒,报殇倏忽18年了。沉痾宿疾,仍在兜转。詹运豪博士的定论说的是,有两个字勾画华社的心如止水:disillusionment and disappoint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