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深夜11点多,我从研究室步行回家,途中一路战战兢兢,并非防范不法之徒,而是唯恐踩到“小强”。我害怕“小强”人尽皆知,连ZL两字都听不得,就像哈利波特故事中“那个不能说出的名字”。(我是多么感激周星驰,“小强”虽然不死,但改了名字!)
话说我晚间急行,一路被地上秋近的落叶惊吓,不意竟一头撞上熟人。此人从美国回马,不久就要到北京做田野,期间来台旅行访友,借住在南港友人处。这样也能碰上,再少联系的朋友也不免让人感到他乡遇故的千里因缘。于是我们相约周末公馆逛书店喝茶。
这顿茶叙让其实没有真正坐下来聊过天的两个人,足足谈了3个小时,内容不离两大核心:博士生生涯与漂泊。
很多人问我为何读博士?在职场打拼多年的朋友都觉得这个年龄还读书很奇怪,而后得出“很好命”的结论。我不反驳,这些年来停停走走但没有乖离学术的轨道,于我的确幸福也幸运。
然而,当今的学术环境与我当年偷埋学术理想根苗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对我辈而言:取学位、找教职、做学问这样的生涯“坦途”已成“绝响”。读过《围城》就知道,学界的幽暗行之有年,今日只更发扬光大。
在台湾,博士分“土”、“洋”两大系统。“洋博士”挟洋自重,早年很是吃香的,但人数多了优势反倒弱了。僧多粥少资源匮乏时,人脉变得很重要。“土博士”驻守本土,学术人脉若经营得当,卡位机会比去国经年人脉中断的“洋博士”高得多。学术之路考验耐力,早在硕士班阶段就得懂得择“师”而栖,为前进博士铺排将来十年八年,准备一路攀爬披荆斩棘同门厮杀脱颖而出。
在新加坡,本地人对学术兴趣缺缺,有志于此的在国内念完硕士多选择出国,因此新加坡这个“南洋”变身的“假西洋”,云集了不同背景、动机、层次、国籍的各路博士生,当然又以中国籍居大众。此地大学以“企业”自居,我等博士生如生产线上的电视冰箱,量产制造包装出口。待遇从优的新加坡,何愁没有舶来品,本地出产只能外销。
人道留美身价高,但也有不少血泪辛酸。很多留学生靠教课为生,成为大学的廉价劳力,等课修完,资格考通过,钱也差不多用完,只好卷铺盖离开,到哪里工作存一点钱再回去写论文。过程中,有人一再延毕,有人中途放弃,无论如何取舍,都需要勇气。
留美的朋友说,她的同学们不是生不出就是嫁不出,而她只想早日安定下来,不再漂泊。
没错,在博士这条路上,总有漂泊为伴。我们亟思安顿,漂泊却如影随行。问题是,博士流浪、博士改行早已不是新闻,但勇士们前扑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