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网络上的各种言论暴力,不少人会觉得遗憾、沮丧、愤慨,诚属合理。毕竟,如此赤裸裸的伤害,的确让人难以接受。若是严重的话,甚至会叫受害者想不开。这也令人想起早期邻里关系相对紧密的社会场景:总是有些不幸者被三姑六婆、三叔六公等,借各种不堪的话来当面或背后伤害。网络是否纵容了言论暴力?乃至催生、助长了各种草率、任性、粗野、荒唐等不负责任的心态和表达方式?
显然,只要人性无大幅度的净化或优化,任何新发明所提供的方便或能力,都有可能被“不肖者”滥用来进行各种损人的勾当。之所以,随著科技的演进,社会总得不断地摸索出新的观念、伦理、法规、标准等,好适当地规范、引导、管理、调节人们的行为,以保障彼此的利益。惟若说因网络很“脏”、“毒”、“假”,即极力丑化、罪化其价值和功能,甚至主张限制、禁止、排除、取消之,恐怕乃“斩脚趾避沙虫”也!
网络虽是释放各种人性丑恶因素的媒介之一,但人们也不该忽视其本质上的“民主性”和“个体性”,诚如当年印刷术之改进大大推动了知识和宗教的民主化那样。16至17世纪的欧洲正值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也正是大量印刷品出现的时候。若检视当时各教派互相攻讦的文宣,恐怕今天的人们也会倒抽一口气,因其完全不逊于“文革”!然宏观而言,没人会否定当时乃中世纪专制权威进一步瓦解,民族国家开始成熟,民权化和民主化开始扎根的时代。
今天的网络何以重要,除了经济和文化层面的意义,乃因其于政治上也足以进一步解构传统权威模式,令政治语境和生态更为开阔、平坦、透明,有助于杜绝权威的集中化、单元化、裙带化、黑箱化。于某些民主化比较实质的社会,传统媒体,如纸媒、电视、电台等,其实也能有效地扮演解构权威的角色。惟于另一些社会,传统媒体也难逃被权威通过“胡萝卜加棒子”的方式收编,结果不仅解构不了权威,反而沦为护持、粉刷权威的工具。
人们若只著眼于如病菌般感染网络的言论暴力,即一再哀叹、控诉、抨击、贬斥其价值,乃至认同对网络的威权式管控,恐怕会令其落入如传统媒体般被钳制和收编的命运。网络不是不应被监督和管治,惟其方式也必须是民主的——如建立理事会,而非由权威的臂膀或代理来独家“话事”!